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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你有个特点。”他说,“酒醒后,你会忘掉醉酒时发生的事。”
灵愫脑袋发懵,竭力理解着他的话。
他的眼底沾上了浓浓的湿意,像冬夜的露水,潮湿黏腻,令她无处可躲。
他慢慢捧起她的脸,阖上眼眸,凑了过去。
但她不经意地瞥过脸,最终他仅仅是蜻蜓点水般地亲上了她的发尾。
意识到他自己做了什么出格事后,蔡逯猛地睁开眼,落荒而逃。
但在即将逃出庭院那刻,他听见她唤了声名字。
蔡逯停住脚,仓皇回首,“你叫我什么?”
灵愫站在檐下,朝他摆手,笑得更灿烂。
“承桉哥,你快回去吧!”她喊道。
蔡逯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错了。
先前听到的那个名字,貌似不是“承桉”。
而更像是——沉庵。
沉、庵。
拐至月洞门时,蔡逯在雪地里滑了个趔趄。
地上留着一串呲溜过去的脚印,蔡逯跺了跺靴底的雪,轻轻阖住门。
一定是他听错了。
*
酒醒后,灵愫果然忘了事。蔡逯也没多嘴,默认雪夜里的暧昧不曾存在。
在遗忘掉相拥错吻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仿佛回到了从前,比死水更寂静。
忙完公务,撵走表侄表侄女,他照旧来店铺里帮忙做事。
修葺事毕,他就来商议菜品定价,给店里介绍人脉。
她也照旧叫他“承桉哥”,端茶倒水,殷勤狗腿。
不过,他们不再勾肩搭背,有时意外触碰到对方的身体,争着抢着说抱歉。
在许多小方面,他们反倒比从前更拘谨。
可即便有意遗忘,每当她看向他,他脑里便又不受控地爬拢出那种隐晦的心思。
他想是时候把网收紧些了,所以腊八这晚,他拎来几个酒坛,说今晚不醉不休。
他找的借口是为谢平庆生。
蔡逯拎来一条大鱼,“小谢,生辰吃鱼,来年年年有余。”
这条鱼刺少肉鲜,对寿星来说,这是一道用心准备的礼物。
借这礼物,蔡逯顺便讨好了她,“我记得你爱吃鱼。”
灵愫呷着酒,眼神飘忽,俨然有些醉了。
“承桉哥,除了你,谁还肯把我当小孩来照顾。”
她盘腿坐在羊绒毯里,胳膊肘撑着后面的软榻,声音像在水里泡过,瓮声瓮气。
蔡逯盥净手,凑到她身旁坐下,打趣道:“我只负责提供食材,最终还是得叫小谢掌勺烹饪。”
他拿来一条毛毯,盖住彼此的腿,“谁让店里只有小谢一个大厨呢。”
说罢,朝谢平爽朗一笑,“小谢,辛苦你了。”
谢平摆摆手,说这算什么,“我先去后厨烧饭,炒几个菜。你俩少喝点,别等饭烧好,人都醉过去了。”
话落,谢平抬头看,那俩人有榻不坐,非挤着坐到地上,仿佛店里只剩一丁点空隙。俩人低着头,说说笑笑。
谢平没再多管,等备好菜摆完盘,再抬眼看去,那俩人攀谈的架势越演越烈。
蔡逯歪过头,与她耳语着什么。兴许是讲了个笑话,把她逗得笑红了脸,甚至还激动得拍起他的腿。
笑得累了,蔡逯就递给她酒,她咕嘟咕嘟地连喝了好几盏。
察觉谢平走近,灵愫朗声说:“今晚是喝酒局,菜先别吃了,明天再温。”
闻声,蔡逯把酒盏塞到谢平手里,“大寿星,你意下如何?”
谢平:……
真是拿这两位祖宗没办法。
谢平认命地端起酒盏,与另俩人碰杯,“不醉不休!”
说得激昂,他也喝了几坛酒。只不过与另俩人比起来,他的酒量都算浅的。因此酒局还没过三巡,他就已经醉倒在一旁的罗汉床里,打起鼾。
谢平睡得很沉,隔绝掉所有动静,除非天崩地裂,否则中途根本不会醒来。
夜忽然间静悄了,偌大的世间只剩下三种声音:霜雪纷落、炉火焚烧、呼吸交缠。
灵愫把手挂在蔡逯肩上,搂住他的脖颈往下压。
“承桉哥,承桉哥,承桉哥……”
一声接一声地唤着,越唤越缱绻。
她的眼神完全涣散了,摸她的脑袋,揪她的脸蛋,都不会生气,反倒会笑得傻里傻气。
蔡逯用指尖挑着她的发丝,“要不要歇息?我抱你到榻上?”
第13章 第十三章
他也醉得不轻,额前青筋直跳,说话没有逻辑,动作没有目的。
眼前晃着她的身影,朦胧模糊。
此刻他根本想不起来,最初是计划着怎么把网收紧。
“我在这里,”他说,“你为什么还在喊我?”
灵愫望着他,用目光描摹他的眉眼。
“呼唤你的名字,不管你有没有回应,我都会觉得很安心。”
她有着许多恶劣的心思。
今日是谢平的生辰,也是沉庵的忌日。
越是怀念沉庵,她便越是想凑近蔡逯,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直到……
“噗通——”
抬手间,酒盏被掀翻,渍湿蔡逯的衣角。
一刹那天翻地覆,她骑住他的腰腹。
她的裙摆沾着微苦的酒气,湿哒哒地贴着他垂在身侧的手背。
灵愫的手臂是一条游蛇,慢慢把他缠紧。
“承桉哥,想不想抱我?”
她垂下眼睫,问他。
蔡逯滚了滚喉结,喑哑低喃:“想。”
马场初遇,她记得他有双掌背宽大,指骨明晰的手。
如今这双手自她的小腿拾阶而上,抚过她的裙褶,准确地摁过她的腰窝,最终环紧了她的腰。
她记得他骑在汗血马上,眉眼锋利锐气。
如今他的眼里倒映着她的身影,是口灼热的泉,柔软细腻。
“想不想亲我?”
她问。
蔡逯难耐地仰起头,艰难呼出口气。
“想。”
他呼出的热气,仿佛能把冰霜融化。
蔡逯的眼神漫无焦点,虚虚地停在那堆东倒西歪的酒坛上面。
他快要窒息了。
*
时候正好。
灵愫默念。
她起身,把醉昏的蔡逯安置在软榻里。又拿出两床厚被,分别盖到蔡逯与谢平身上。
灵愫擦了嘴,脑里还能想起蔡逯那副不会换气的没出息样。
她把时间点掐得精准,赶过去接祝渝时,那小少爷恰好自赌场走出。
他甩着鼓鼓囊囊的钱袋,朝她炫耀:“小爷我赚回一袋金锭,你要是求我施舍,我也不是不可以赏你几锭。”
在今夜,她比祝渝更春风得意。
灵愫勾唇,“不需要。”
她身上的酒味呛得祝渝皱起鼻,“你也太不敬业了!还说会保护我呢,结果你居然跑去吃酒了!”
灵愫摇了摇手指,“大人的事,小孩不要过问。”
听见熟悉的话术,祝渝气愤跺脚,“行事如此随性,万一我遭遇不测,你有几条命来赔?”
他故意唱高声,哪想她视若无睹,眼神始终冰冷。
灵愫“嗖”地拔出短刃,朝暗处一掷。
幽深的巷道里传来一阵窸窣动静。
“‘遭遇不测’?”灵愫拔起短刃,举到祝渝眼前,“小少爷,你是指这个吗?”
看清刃柄刺穿了何物后,祝渝吓得后退几步。
是一只肥硕的臭老鼠!
灵愫解下随身携带的小袋,将死老鼠装进袋里。袋绳每甩一下,祝渝脆弱的心灵就多受一次撞击。
方才她掷刃的动作快出了残影,祝渝只来得及看见她是用左手掷的刃。
他再不敢惹她,传闻中狠辣阴险的代号佚,果真名不虚传。
但翌日晌午,一瞧见蔡逯进了府,祝渝就立刻跑来大吐苦水。
他抱怨道:“她居然擅自离岗,出去鬼混!”
蔡逯:“人有七情六欲,出去消遣很正常。”
他又道:“别看她是位姑娘,但是神出鬼没,难以捉摸。左手拔剑,‘嗖’一声砍死个老鼠,还故意拿老鼠来恶心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