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谓夫为将者,能去能就,能柔能刚;能进能退,能弱能强。不动如山岳,难测如阴阳;无穷如天地,充实如太仓;浩渺如四海,眩曜如三光。预知天文之旱涝,先识地理之平康;察阵势之期会,揣敌人之短长。嗟尔北渝小邦,上逆穹苍,媾北地之蛮荒,僭王号于辽疆,走残兵于玄菟,遭重创于边防,水陆困乏,人马猖狂,抛盈郊之戈甲,弃满地之刀枪;都督心崩而胆裂,将军鼠窜而狼忙!尔曹无面见辽东之父老,何颜入相府之厅堂!史官秉笔而记录,百姓众口而传扬:归彦闻阵而惕惕,吴曦望风何遑遑!今吾军兵强而马壮,大将虎奋以龙骧;扫山川为平壤,荡渝廷作丘荒!”
阅罢,校尉面色遽寒,一言不发,默默地将箭书掖在袖中,遂快步下了城楼,纵马奔往王宫。
这是靖北之王的死亡通碟。
屠刀悬颈,靖北大军攻城在即。
……
凌晨时分,天色骤变。
此间异象丛生,锦州城头上方的层层乌云,范围越来越广阔,最后衔接到了天地交际的天脉一线,整片灰沉沉的天穹,尽数被乌暗的云朵所遮蔽,天色越来越黯淡,云中的翻滚挤压,也似乎清晰可见,似乎有一些不知名的无形的能量,正在那些已经扭曲的云层之间渐渐蕴积。
起风了。
锦州上空的乌云,越来越厚重。
呜呜……
风声呼啸,云间隐有雷声隆动。这雷声,似乎是天地在痛苦地啜泣,然后缓缓落下一滴雨水。
忽而,一道闪电劈下,明耀的电光,瞬息炫亮了半昏半暗的天空。雷电过后,大雨倾盆而下。
雨夜凄厉。
密集的雨水,噼里啪啦落在地上,渐渐形成了一幅巨大的帘幕,将锦州城内的一宫一室,一砖一瓦全部笼罩在这片迷蒙的夜雨之中;雨越来越大,雨水也越来越丰沛,而那啪啪作响的雨声,敲击在北渝王宫的琉璃碧瓦上,编织出一段妙不可言的音符。那声音,由远及近,轻轻重重轻轻,仿佛是北渝王室自己敲响的丧钟,又仿佛是靖北大军攻城的号角……
夜雨潺潺,在层层乌云叠加最厚的那片天空下,金碧辉煌的北渝王宫,孤独地耸立在瓢泼大雨之中,仿若木舟浮于江海,显得是那样摇摇欲坠,形单影只。雨水冲洗着这座即将沦为废墟的王宫,似乎这已经是最后的诀别。
时下,养居殿内,一片狼藉。很明显,这里……刚刚经受过一次狂怒的风暴,龙案碎裂,灯台翻倒,宫女太监亦被呵斥出去,惴惴不安地站在廊下,惊悚地望着里面那位已然疯魔的青年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