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廷留在办公室把剩下的邮件看完,一一回复,最后掏出手机,给帝江打了个电话。
*
第二天一大早,研究院众人就都知道院长大人要陪小助理回老家。
于是名为起来,不愿做奴隶的社畜们的微信群里再一次热闹起来了。
旗袍控:妈耶,这算不算见家长?
是尾哥不是伟哥:应该算,可是没人敢当大人的岳父吧?!总感觉容易折寿
旗袍控:呵,难道就有人敢当大人的公爹吗?
是尾哥不是伟哥:没有没有。
蛮蛮啊:没有没有。
蛮啊啊:没有没有。
小老鼠没尾巴:没有没有。
真的还想再活五千年:嗯。
这次去柘林村依旧由院长大人开车,小助理导航,两人配合默契,似乎与以往的出行并无任何不同,但又有哪里不一样了,也许是偶尔的相视一笑,也许是弥漫在小小空间里似有若无的暧昧
柘林村是川城下面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小山村,之所以会有这样一个不常见的名字,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村子里群山环绕,树木茂密,好几处地方跟原始森林差不多,第二则是因为林在这儿是人口最多的大姓。
像这样相对闭塞的小村落,同一个姓氏的村民往往会互相抱团,排挤外姓人,老教师姓黄,据说并不是柘林本地人,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父子俩受到的白眼不算少。
因此林眠对这个偏远的小村落并没有太多的眷恋和怀念,老教师去世后,他去了川大上学,也很少再想起这里。
小汽车行驶在山间小路上,临近正午,他们已经进入柘林村的地界,巫廷通过后视镜看了眼放在车后座的小书包,里面因为塞了一个骨灰坛子而变得鼓鼓囊囊的。
你养父教什么?巫廷边开车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小助理聊天。
历史。林眠答得毫不犹豫,他懂得特别多,还老跟我说现在的历史书都是瞎编的,事实根本不是那样。
是吗?巫廷似乎很有兴趣,鼓励他继续说。
而且他不喜欢按照教案一板一眼地上课,喜欢讲故事。林眠声音里带着一丝怅然。
寓教于乐,挺好巫廷意味不明地笑笑。
一点也不好。林眠没注意到他的笑,摇摇头,学生们听的时候觉得有意思,但听完又全都忘了,考试的时候一塌糊涂,家长就来学校闹,要学校把我养父开除。
那开除了吗?平日里惜字如金的冰山霸总巫院长似乎对小助理的这位养父特别感兴趣,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嗯。林眠垂下眼眸,学校以养父年纪太大为由,让他退休了。
退休也不错。巫廷点点头,像他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退休,他还打算等退休了好好跟小助理过二人世界呢!
那时候我已经去县里念高中了,只有寒暑假才会回家,一回去,总能看到老爷子背着手站在村口的大槐树下等我。
想起从前的那些小温暖,林眠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巫廷眼中却有异色闪过。
巫廷在村外找了个空地停车,与林眠并肩往村内走去,本该到了生火做饭的时间,但两人没看见袅袅炊烟,只感觉村子里气氛似乎不大对劲,家家户户闭门落锁,显得格外冷清。
青石板路上零零星星散落着几张纸钱,似乎前几日刚有送葬队伍经过,大部分纸钱被踩进了泥里,林眠还看到几个歪歪斜斜摆在路边的花圈,花圈的数量不少,挽联上被祭奠者的名字也各不相同。
怎么死了这么多人
林眠心中奇怪,暗暗蹙眉,但他这次来就是给老教师换墓园的,而且和柘林村的人也没什么交情,便不打算多管闲事,径直带着巫廷回了老房子。
父子俩虽然穷,房子却不小,二层的独栋小楼,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是那种白墙黑瓦雕花门窗的徽式建筑,还带前后院,前院栽了棵柚子树,长得比房子还高,青绿色的小柚子像小灯笼似的藏在茂密的叶子中间。
后院有一口水井,林眠很小的时候,老教师怕发生意外就把井给封上了。
柘林村几乎每家每户都有这样一口井,在自来水普及到山旮旯里之前,村民们几乎都靠这口井满足每天的用水需求,后来条件好一些,装上了自来水,一些村民还是喜欢从井里打水。
一来井水不花钱,二来夏季天热,直接喝井水特别解暑,林眠觉得喝生水不卫生,自来水又方便,所以他家的井便一直没解封。
老房子里的家具摆设也十分陈旧,边边角角都磨得非常光滑圆润,林眠一年没回来,屋内倒没积什么灰。
你住哪个房间?巫廷打量了一下,屋内有种沉淀了时光的味道,和他初见林眠时,对方身上那份如薄雾般的气质格外契合。
二楼。林眠像只小鹿一样三两步跨上楼梯,推开朝南的一个房间。
里面的布置普普通通,却十分干净整洁,林眠上学早,高考结束也早,离开柘林村的时候才不到十八,跟所有那个年纪的男孩子一样,喜欢听歌玩游戏,可惜家里太穷,守着这么大的房子连个小霸王都买不起,唯一一张乐队的海报还是老教师从学生那里没收来的,斜斜贴在他的床头,几年过去已经褪色了。
巫廷作为上古大妖,没有经历过人类的青春期,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让他对小助理的过去有了更多的了解。
午后的阳光从雕花木窗里洒进来,细细的光点在林眠脸上,衣服上跳舞,薄雾和烈阳交织成最为致命的诱惑力,巫廷不禁低下头,轻柔的吻落在林眠的唇上。
这次的亲密没有像昨晚那样浅尝辄止,院长大人想这么做很久了,不过他依旧十分温柔,林眠身体有瞬间的僵硬,又很快放松下来,生涩地回应。
夏日的风拂过老房子屋顶瓦楞间的缝隙,发出低沉悦耳的声音,犹如深情的呢喃,让人忍不住沦陷其中
两人草草吃过午饭,林眠将房子里外大致打扫了一遍,巫廷在旁边帮忙,等下午三四点太阳没那么大了,才出发去选墓地。
林眠看中的那个新墓园在柘林村北面的一个半山腰上,步行过去差不多半小时。
一路走来,林眠发现整个村子分外安静,几乎看不到行人,也没有小孩嬉戏玩闹,只能偶尔听见一两声狗叫,倒是摆在门口和墙边的花圈出现得越来越频繁,而且成色都很新,被风一吹,薄薄的扎纸发出沙沙声响,分外萧索,还有几分诡异。
大日头的林眠没来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原本不打算多管闲事,但此刻也看出了不对劲,与巫廷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
这个村子一定发生了什么。
在研究院兼职快两个月,林眠对异常事件的感知力大幅度提升,此刻便提议道:要不要找人问问?
巫廷点点头。
两人随便选了户门口摆着花圈的人家上前敲门,结果半天没反应,换一家,还是如此。
家里没人吗?林眠疑惑。
有,估计只是不想给我们开门。巫廷神情微冷,他刚刚分明看到有个村妇打扮的女人在院墙后面探头探脑,一接触到他的视线又很快缩了回去。
实在不行一会儿问问守墓人吧,墓园总不至于不让人进去。林眠胸有成竹。
然而很快他就被打脸了。
墓园没开放,外面还立了一块小黑板,用粉笔歪歪扭扭写着:坑位已满,暂不接受新住户,敬请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