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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谁也看不清谁的脸，但沉不仙就是能感觉到他的眼神滚烫，他的气息落在耳后和发间。
“仙儿。”
遥抵着她汗津津的额头，一句低低的轻叹：“仙儿……”
两个人同时怔了一下。
像闪电击中浑浊的灵魂，一瞬间有什麽东西从泥泞的尘土中破壳而出，让沉不仙的心跳一阵发狂。
大风微尘，一线闪光穿过了拥着千万次创伤的灵魂，这两个字像针眼一样勾起了沉重的回忆之链，一颗颗过往的念珠流窜。
滚烫的烙印压进清静的灵台，升腾起一丝丝灰烬，疼的她浑身颤抖，猛然闭上双眼。
遥先反应过来，脱口而出的称谓明明如此平静，似乎他曾经千百次呼唤过这个名字，可他觉得自己的心里突然空蕩蕩丢失了什麽。
沉默的黑暗中听不见怀中人的回话。
“是不喜欢吗？”
“不，不，就这样，就这样叫我。”她的声线显得紧细而慌乱，同时，她的双手紧紧抱住了他，手在颤抖。
遥讶然地皱起眉：“怎麽了？”
“就这样叫我，我喜欢……我……喜欢你这样叫我……遥，再叫我一次吧……”她的声音是多麽坚定，可到后来，那紧颤的声线消失在迷茫而脆弱的尾音中。
“仙儿。”遥坦然地叫着她。
她此刻的肩膀，像压抑着山洪爆发的最后一棵苍老的古树，在风中独自颤抖。
她将她的脸庞完全埋进他的肩颈。
遥抱紧她：“是不是累了？”
“是啊，有点累了。”她的声音又恢複了镇定，甚至带了一丝疲惫的困意。
遥有些歉意地抱着她：“今晚就在这里睡吧。”
他看不见她眼中那满满欲溢的眼泪，一颗晶莹的泪滴在睫毛上摇摇欲坠。
她缓缓伸手蘸濡下泪滴，使它不至于落在他身上。
遥已经闭上了双眼。
她擡头，目光久久地定驻在他脸上，那穿透了千万年时光的眼，在黑暗中迸发出骇人的坚定目光。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她偶尔会做这个梦, 走在繁夜星辰彙聚的道路上，一直延伸到混沌的天地。
在那两座峻峰耸立之间，在那恶魔低垂的巨大头颅下, 在那片蓝色的极恶瀑布下, 阴沉可怕的世界里, 居然有一片花草盛开。
阳光神圣的缺口下, 一道身影站立在其中。
沉不仙猛然一滞, 尽管这是她长久以来做的梦, 但却一直无法看清他的模样。
他在那里多久了？他的双手被紧紧束缚起来, 他的双腿浸没在那片寒潭里有多久了？
为什麽她会觉得那是……很久很久了。
她每一次试着走近，但那神圣的阳光下, 总有一道无形的隔阂将她的灵魂拒之在外。
梦里的身影也从不回头看她，那片温和纯净的光也总是让她感到焦虑和厌恶。
明明她也是神界之女，为何不能忍视那片祥和之光？
大概她知道自己是个卑鄙的恶神，她的灵魂随着浑浊的流水纠缠个不停, 早已经没有了接近自然之光向上而生的勇气。
在她恍惚之间, 那片宁静的光影里不再只有他一个人，在他的身边, 不知何时，一个青色的身影突兀地出现了。
一条小龙, 一条青色的小龙。
她言笑晏晏地向他靠近，手里举着一片荷叶, 为他挡雨。
真可笑，一条小龙也想为自然之子挡雨吗？
黑沉的阴影笼罩着沉不仙无法聚焦的双眼，因为怒火, 那双眼中露出近乎苍白的金色，最让她痛苦的是：她意识到自己竟然毫无生气的资格。
她看着那条小青龙围绕在自然之子身旁, 看着雨中的两个身影如此和谐。
再恍神时，她已经走进那片祥光中，出现在他们面前，她不知自己急于证明什麽，她只是不能忍受自然之子的眼中有另一个女人。
他的眼中只能有自己。
可是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又是如此冷漠，疏离，她再也找不到那双眼中独属于自己的温柔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那风雨不进的神明金身，此刻却异常沉重，全身僵硬，无声的山洪正发狂地爆发在她心中。
她那偏执到可怕的自尊使她不愿承认这一切，她孤傲而残忍地擡起头，用她不屑的声线冷道：
“我与他已经睡过千百遍，若三公主不嫌弃，便给你好了！”
沉不仙窒息着醒了过来，空气锋利地割着她的喉咙，她不敢睁开眼睛，全身绷紧了，头皮发麻。
她颤抖着微张着口，好让空气大幅度地涌进她气管，这酸涩的锐利感觉，全是她大言不惭后留下的冰尖，正冰冻着她的血液，直达心髒正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