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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火光的照耀,山林霎时坠入黑暗之中,明月高悬,只有几许朦胧的月光透过纷乱的树缝照在地面。
辞林手轻微一扬,鬼火自手掌飞出,飘飘然落在掌灯面前:“此火由山间千万点鬼火凝聚而成,你既修火,不如就以这为法器,待到能游刃有余利用它的那日,便是你学成之时。”
掌灯伸出手想去触摸它,却被鬼火灵活躲开,围在她身边乱窜,一会飞到她脚底,一会又飞到头顶,掌灯踮起脚尖去够它,但根本抓不住。
鬼火随处乱飞,时聆看得心烦,看准了时机出手一抓,鬼火晃动几下消失在空中,半晌后又聚了起来。
时聆抬手去碰腰间的玉佩,鬼火误以为是要抓它,连忙飞到辞林肩头,一闪一闪的,似是在诉说着不满,时聆盯了它会道:“修火用鬼火,那我用什么?”
“不急。”辞林摸了摸鬼火,漫不经心道,“你灵力杂,待我再观察段时间,为你找个最适宜的法器。”
简而言之,就是修什么都很有天赋,这样的灵气连天界的神仙都少有,辞林也是难得见到,他朝着鬼火低语几句,鬼火乖乖地飞到掌灯手上。
辞林思虑片刻,对时聆道:“前些日教你的御风术,你再……”
话音未落,天边响起“咔嚓”的声响,话语骤然被打断,辞林抬眼向天边望去。
只见穹苍之上出现一道细微的裂缝,照进丝丝光亮,紧接着,那道裂缝疾速放大,天空仿佛只无形的手被撕裂。
山间的精怪纷纷从洞中探出脑袋,好奇地四处张望,谈论声萦绕耳畔,不多时,裂缝中徐徐降下祥云,精怪拼命往前挤,打算一探究竟,奈何步子还没迈出去,就觉得身体一僵,很快就失去意识。
周遭的议论声瞬间消失,神态各异的精怪们被定在原地,辞林约莫猜到来者是谁,忙迎了上去:“不知天君到来,有失远迎,还望陛下赎罪。”
祥云落下,宋云深的身影出现在山前,他稍微抬手示意辞林起身,深邃的目光始终落在时聆身上。
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时聆不动声色地向辞林身边挪了几步。
这点小动作没能逃过宋云深的视线,他长眉轻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调有些懒散:“小姑娘,你可知我是谁?”
时聆仰起头与之对视,没有丝毫躲闪,朝前迈了几步,不卑不亢地回道:“与我何干,我为何要知晓?”
辞林轻咳一声,压低嗓音提醒她:“这位是当今的天君,不得无礼。”
虽说天界不像凡人那样尊卑分明,但他毕竟是在数万年前浴血奋战的上古神祇,执掌天界至今,这份尊重必不可少。
时聆自知失言,也学着他的样子行了一礼,语气毫无波澜:“陛下赎罪。”
辞林正想开口解释几句,却见宋云深从云端上缓缓走了下来,亲自将她扶起,眼里带着三分笑意:“有趣。”
顾及她腰间的玉佩,宋云深顿了片刻,而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小姑娘,你可知我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时聆自然不知,但又不敢随意回答,索性低下头默不作声,心想任他怎么说都不抬头,他也拿自己没办法。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是宋云深的声音,旋即一只白皙的手出现在她眼前,掌心放着细长的墨笔,乌黑为底,笔身上几点金色勾勒出清丽山水,展翅高飞的鸾鹤呼之欲出。
最终还是没忍住,时聆抬头问道:“这是……?”
第75章 银昙
◎佛前有花,名优昙华。◎
眼前的男子衣着华丽, 繁琐的金纹彰显着身份的高贵,就像是从古老壁画中走下,他微微俯下身, 微扬的唇角勾起从容淡然的笑。
低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此笔名为妙韵, 可聚疾风, 听辞林说,你御风时难以掌控力度,若有法器在手, 日后修炼会更加顺遂。”
时聆接过妙韵笔,但见笔身的鸾鹤踩水而起,霜白的羽翼腾在半空, 仿佛下一秒就会发出嘹亮清悦的啼鸣。
“这么快就完成了?”辞林颇为惊讶。
当日他离开织绣殿后,曾路过天庭与宋云深有过短暂闲谈,那时他不过随口提了几句,宋云深就放下手中雕磨的法器,抬起头轻描淡写地道:“哦?恰巧我雕的这支笔可控风力, 给她用倒是正好。”
妙韵笔初具雏形, 乌黑通透的笔身似是在水中浸润过, 宋云深举起手中的笔在他面前扬了扬:“容我再磨砺几番,弄完就给你送过去。”
“那就先谢过陛下了。”辞林嗓音清润, 恍若初春的暖阳,“只是无功不受禄, 这法器也不能白拿。”
“那是自然。”宋云深面带微笑,理所应当地道, “再加两千年的账簿, 到时候记得上来看。”
辞林:“……”
一下子又能少看两千年的账, 宋云深顿时心生愉悦,手下的动作愈发有力,笔身饰纹初成,笔锋尖毛取用仙品灵兽制成,匀称圆润,宋云深端详着手下的墨笔,甚是满意。
待打磨地差不多了,宋云深踱步朝外走去,赶去下界将法器送去,此刻站在时聆面前,他弯着腰催促道:“快试试如何。”
时聆拿着墨笔不知所措,看了眼辞林想去问他的意思,辞林朝着她稍微点头,时聆这才定下心,使尽全身的力气往前一挥。
顷刻间山摇地晃,骤风吹起满地落叶,时聆也被逼得往后退了几步,而旁边的掌灯身形小,直接被卷起飘在空中,宋云深顺手一捞,拎着她的衣领将她提在手心。
狂风如野兽般咆哮着席卷而来,即便是寒风肆虐,两位神祇依旧面不改色,始终保持着淡定的神情,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宋云深放下掌灯,待她站稳后,冷静地整理着自己宽大的衣袖,动作从容又优雅,他瞥了眼身旁的辞林,笑道:“的确厉害。”
辞林从她手里取下笔,看似不经意地转了几下,霎时间疾风骤停,深山逐渐归于平静,他又将笔还了回去,低叹道:“让你试试,没让你把山掀了。”
时聆眉眼低垂,墨睫轻颤几下,心虚地捏着衣角嘀咕道“没注意。”
“无妨。”
宋云深撇开额前凌乱的碎发,伸出右手,便见他的掌中出现个纯净洁白的花苞。
纤瘦的长指略微弯起,花苞徐徐浮升,最终停在时聆面前,紧接着,宋云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佛前有花,名优昙华。”
随着他的话音,手心的花苞缓慢绽开,露出点鹅黄的花蕊,纯白的花瓣犹如冬日白雪。
宋云深抬眼,深邃的瞳孔直直地盯着她:“千年而生,弹指即谢。时聆,你说其中关键是前者还是后者?”
眼前的优昙周身泛着莹莹白光,在黑暗中照出一似光亮来,这点微弱的明光映在时聆眼中,她稍稍侧过头,抿了抿唇道:“听不懂。”
眼前这位天君甚是古怪,平白无故地给她送了法器,还说许多似是而非的话,她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将目光投向辞林。
觉察到她的视线,辞林冲着她温柔一笑,伸手抚平她头顶微乱的发丝,宽慰道:“随意答即可,不用想太多。”
雪白的昙花飘动着,落在时聆肩头,微茫的白光若隐若现,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语气很淡:“千年如何,刹那又如何,不过是一死一生,转念之间。”
“我已经知道了。”宋云深凝视着她肩头的昙花,倏尔轻笑,“这银昙看样子挺喜欢你的,我就不带走了。”
他并未多言,偏过头朝着辞林颔首道:“东西已送到,我先回去了。”
“慢走。”辞林温声道。
待宋云深离开之后,压迫感瞬间消失,山间的精怪恢复如常,丝毫不知方才发生了何事。
掌灯从时聆身后探出双眼睛,拽了下她的衣裙,小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