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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书缘第二天狠狠嘲笑他一番,学着网上的语录,夸张地说:哭哭哭,家都被你哭散了!
他那麽说,贺云也没跟他怄气,这人能有力气斗嘴才是喜事,成天昏睡反而不好。余书缘身上一病,心理便就脆弱起来。常常要贺云抱着他,醒着时抱、睡着也抱;上厕所抱、吃饭也抱;俨然成了贺云身上的外置挂件。
直到最后实在太虚弱,被护士明令禁止才罢休。说是如此,却也要时时与他十指相扣,否则嘴巴一撇就是要骂人。
他越发削瘦下去,抱着也没什麽重量。两人挤到一张单人床上,几乎挤不下,余书缘不知想到什麽,眯着眼偷笑。
那日抱着时,余书缘不知想到什麽,轻声说:“贺云,开颅要剃头发。”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太久没理,已经长长到后颈,发质有些干枯——就连头发也没了往日的光泽,不由得悲从中来:“我还没见过自己光头的样子,会不会很丑啊。”
“我看看。”
贺云掰过他的脸,严肃地端详一阵,故作轻松地说:“哪里来的大明星?这麽好看的脸蛋,剃成卤蛋也会好看的。”
“你陪我剃。”
余书缘又咬他一口,虎牙陷进肩膀肉里,贺云瑟缩一下,他又伸舌舔了舔。没等贺云答应,又急忙反悔说:“算了,你别剃,万一剃了太丑,我又失忆了,醒来时看到一个丑男岂不是很可怜。”
“我剃头不丑。”贺云率直地说:“以前剃过板寸,帅的很。”
“真的吗。”余书缘睁着圆轱辘的眼睛:“我不信。”
“真的。”贺云凑近他,有些神秘兮兮地说:“其实我骗了你,以前我进过少管所,在那里认过一个结拜大哥,他给我看背上的刺青,哇!我一看…!”
贺云满嘴跑火车,看余书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睛有浅浅的笑意,便煞有介事地说:“你猜怎麽样?”
“怎麽样?”余书缘明知道他胡扯,还配合地问。
“竟然是一只大龟!”贺云用手比划,学着龟的形态,动作夸张,余书缘笑得眼眯起来。贺云看着那人的眼睛,心中砰砰作响,又接着道:“大哥说你懂个屁!这是鳌!旺人的!”
余书缘身上没什麽力气,只能发出很轻的笑声,咯咯笑了半晌,擦掉泪水评价道:“无聊。”
笑了那一阵,将力气都花光了,余书缘很快就有些昏昏欲睡,贺云凑近望着他,几乎鼻尖贴在一起,舍不得他睡。两人十指相扣,贺云用另一只手安抚地拍他的肩。护士进来看他情况有些不好,又给他上了呼吸面罩。贺云一边思索着手术的事,一边数着余书缘的呼吸等待他入睡。
就在这时,病房里来了位贵客。
余锦容来时穿了身休閑套裙,用一双平底鞋代替高跟,浑身的宝石珠饰都卸下,没有喷香水,腕表也没有戴,落肩发随意地散在脑后,迈步走来优雅得像棵挺拔的松。贺云擡眼看她,心中有些讶异。她身上很瘦,却不干瘦,有那种长期锻炼与精心维护的痕迹,状态与维持美丽观赏性的富太太截然不同,是真正的上位者。
是了,贺云自然是见过她的,余锦容是鼎丰的实际掌权者,是余书缘从小最怕的人。余锦容是一个天生的企业家,一度将濒临破産的鼎丰拯救回来,如今鼎丰的市值比起她父亲掌权时还翻了百倍。其中的艰辛不为人知,但可以想象的是,她拥有极度强悍的精神素质,对待下属要求严格,对余书缘更是。
贺云想起身迎接,一侧手却被牢牢拽住,他下意识一看,见原本以为已经睡着的余书缘不知何时睁开眼,被单下的手死死拽住他,不让他起身。
贺云只好对余锦容点头示意:“伯母。”
余锦容摆摆手,示意他坐着。接着自己端了把凳子坐到余书缘身边,探过身,小声地对余书缘说着什麽。从贺云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余书缘露出的半个后脑勺,还有一半呼吸面罩。白雾在面罩上显现又消失,不知道她说了什麽,频率越来越快,贺云下意识伸手安抚余书缘,一摸才发现他的体温烫得吓人。
余锦容也发现了,伸手细细抚摸余书缘的额发,宛如一个真正的慈母。如果不是贺云知道他俩以前的事,几乎都要相信了。
“书缘,你好好休息。”余锦容小小地拍他的胸口,安抚他过快的心跳:“妈妈会再来看你。放心,妈妈给你请了最好的医生。”
等余锦容走远,贺云才担忧地问:“余书缘,你怎麽样?”
余书缘转过头来,两行泪滑进枕头里,带着哭腔黏糊地说:“烦死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