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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缄攸给延陵无穿外袍,已经尽量将动作放到最慢,但一共也就那麽两件,再慢又能慢到哪里去呢?
“好了。”
延陵无闻言,缓缓起身。即便看不到,眼神也不敢落在西缄攸身上。
摸着床沿伸出腿,西缄攸一看到,赶紧道“我来!”
随即便翻身出了床帐,半跪在地,取了延陵无的白色锦靴给她穿。
这一幕,那些女婢们险些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云颜见状也是一愣,慌忙回身,朝后使劲摆手,她们才想起来要低头,赶紧一个个把脑袋埋了起来。
西缄攸给延陵无穿好了鞋袜,延陵无便站起身要走。
西缄攸站在了床踏板上,伸手拉住了延陵无的手腕子!
“别走……”
延陵无不敢回头。她现下正死咬着下唇,面色都有些发白。
“你放手吧。”
一样是说放手,语气却不似起初那般冷漠。
西缄攸自是听得出了其中的情意,不由得手上多使三分力,“我今天不去上早朝了,你留下,好不好?”
延陵无沉默半晌,松了下唇,“陛下您已经迟了,快些去朝堂吧,大臣们还等着您呢。”
西缄攸皱眉,手下力又加多两分,“我说了我不上早朝!我只要你留下!其他人关我何事?!”
她都不用‘朕’字,延陵无怎会不懂,今早的西缄攸很是不同,和最初见面时的不一样。那般温和,那般一心只想留住自己,那般全然不顾其他,只要自己的西缄攸。延陵无都有些不习惯了,却不可否认的贪恋。但她不可以!
“陛下,您还是让我走吧。放着满朝文武不理,一心只为儿女私情,要不得。”
西缄攸已面有愠色,手下接着用力,音调也不免擡高,“只此一日有何不可?!朕是皇帝,朕说要得便要得,谁敢多言?!”
她这一声怒意,吓得一衆宫女将脑袋埋得更低!
延陵无嘴角轻擡,西缄攸终又说出了那个‘朕’字。西缄攸的语调拔高了,延陵无的便放低了下来,连语气都是绵绵的,“一日,是不打紧。可日子久了,天下人会说陛下是沉迷美色的昏君,而纠缠于帝君的我,就是祸国殃民的狐媚。终将,为人人杀之而后快。”
“何人敢胡说!何人敢动你!朕必将他满门抄斩,五马分尸!”
西缄攸一下子音量提到了最高!手下的力道也用足了十成。
延陵无回头,嘴角带着惑人的笑意,凑到了西缄攸耳边,“人言可畏。你这江山社稷,皆是你一寸一顷打下来的,别忘了还有我的一半。你的心愿,你还记得吗?……天下归一,世胄无争。不要让人言毁了你的名声,更不要让人言,招致一日有人反你。”
西缄攸看着那人平淡如水的神色,口中所言皆是江山江山,她可知在自己心里,江山根本连她一根头发都不及!!!
西缄攸怒极,大喊出口,“说作是昏君我便做昏君!何人敢诋毁与你,我便杀他!江山没了如何?!天下拱手让人又如何?!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云颜闻之,亦震惊落跪!那些本就跪在地上的更是瑟瑟发抖!她们清楚自己听到了什麽,那是哪怕透出去半个字,都能惹来杀身之祸的大逆!
西缄攸说的这些话,是她最坏的打算,是她当年自南来岛归来之后,想过的所有如果。
她已经将这些话埋在了肚子里七年,何曾想到,竟会在今日的情境之下吐露。
而延陵无听完这些,已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麽,只是沉默许久,扯开嘴角,用最是无奈的语气说了一句,“你变了。”
是的,在延陵无看来,西缄攸变了。却是变成了她从前心底最想要的样子。
西缄攸说她不要名声,不要江山,只要她!
这份深情,她延陵无担待不起。
若换作从前,她还可以带着她离开人间,逃回幻界从此神仙眷侣。可现在呢,她什麽都没有,若非一帮誓死效忠的兄弟与盟友,她延陵无已孑然一身。就连最唯一的本钱,也不过是在赌西缄攸对自己是否尚且有情。
她一无所有,她今非昔比。
她不能再给西缄攸什麽,她甚至即便陪在西缄攸身边,也不会剩下多少时日了。
她唯一想做的,便是让西缄攸放下对自己的这段情,真正忘却她,然后认真过好她的一生。
她延陵无何德何能,竟能让西缄攸时隔多年,仍对自己一如当初。
她带给她最绝顶的快乐,却又在下一刻将她摔至谷底,让她独自承受极端的伤害与无尽的痛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