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川却没空理他了,一段呻吟传来,系统焦虑地闭了嘴。
天水宫结界破碎之时,杀伐声响彻天际。
宋子逸拢住了怀里少年的耳朵,拉过锦被盖住了他满是情事痕迹的身体。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当什么魔尊,魔道天道,正义邪恶,这些他都不放在眼里。在悬崖下醒来的那一刻,他就告诉自己,生命里从此只有宁乐生。复仇也好,真心也罢。
而越是得到了,就越害怕失去,一颗心吊在患得患失里。
如今,做个了结吧。
宋子逸颤抖着把手放在了少年纤细的脖颈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缓缓施力。窒息的感觉让宁乐生在梦中皱起眉头,发抖挣扎起来。
只要他用力掐下去,师弟就再也没法离开自己了。
手颤得愈发厉害。
宁乐生终于痛醒了,他被掐得面色通红,张着嘴想获取更多的空气。一双眼睛里全是泪水,在看清他的动作时,却奇异地停止了挣扎。
他是真的求死。
宋子逸感觉心里被撕扯出一个大洞,空处透着冷风。
我玩腻了,滚吧。
他松了手后退两步,转过身去,推开了房门。
曾经仙气缭绕的天水宫门处气氛肃杀,台阶下站了各门派的许多修真人士,为首的一袭白衣,神情冰冷,正是顾朔雪。
宋子逸随手将头发挽了上去,完璧出鞘,剑尖直指向下,一时魔气激荡。
众人哗然。
顾朔雪眼中闪过一丝痛心,他直视殿前傲立的魔尊,出声道:子逸。迷而知反,尚可以免。
何谓邪道?宋子逸冷笑起来,他的目光像毒蛇般扫过众人,当初修真界逼死我母亲的,是你们这群道貌岸然伪君子的污言秽语,今天我一并杀了,算不算替天行道?
言罢,他再不听劝,完璧一舞幻化出百道魔气,以极快速度俯冲而下!
顾朔雪迟疑片刻,只得迎面招架!
天水宫仿佛成了血狱修罗场,宋子逸浑身浴血,以一敌百,一双凤眼狠厉冰冷,剑到之处,血珠横飞,溃不成军。
黑影与白衣瞬息之间交错百招。宋子逸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让顾朔雪也被激出血性,他剑锋一转,便是杀招,再不留情!
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横贯了宋子逸腰腹处,正潺潺往外流血。宋子逸压制住晕眩感,像只搏命的孤狼,阴郁地环顾四周。
顾朔雪伤得不轻,一袭白衣几乎全染红了,显然也在凭意志力支撑。其余人士伤的伤,跑的跑,还有的古怪地扭曲在地上,早就断了气。断壁残垣沾了污秽和鲜血森然矗立,头顶是层层叠叠一去无尽的墨色阴霾。
血液的流失带走了温度,让宋子逸想到了那个悬崖上的那个雪夜。
好冷。太冷了。
可是那个人不会再来抱我了。
他自由后一定会躲得远远的,说不定还会在清明来我坟前狠狠唾骂。
宋子逸想要笑,但没笑出来。不远处的顾朔雪起剑了,剑身寒光闪过他的眼睛。
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他突然被一个温暖的躯体迎面抱住,冲击力大到让他后退两步,跪了下来。
那人的黑发上落了不少雪,环着自己脖颈的手指冰凉,一看就是冒着雪跑过来的。他的喘息很急也很轻,像在隐忍克制着什么。
他身后是错愕的顾朔雪,剑圣看着眼前的场景,震惊地松开了剑,仓皇地后退两步。
视线往上移动,宋子逸蓦然睁大了眼睛,如坠冰窖。
长剑贯穿了那人的左胸,血正大股大股往外涌出来。少年的生命力犹如凋谢的鲜花,在他怀里迅速地枯萎下来。
宋子逸手忙脚乱地托住滑落的宁乐生,他不知道自己脸上是怎样的表情,脑海全被那一滩刺眼的血覆盖淹没了。
师弟师弟宋子逸碰都不敢碰插在少年身体中的那柄剑,怕弄痛他似的,只能小心翼翼地啄吻着宁乐生的额头。他发着抖,感到视线有些模糊,才意识到自己在不受控制地流泪,没事的别怕
宁乐生靠在他怀里,断断续续地咳出几口血来,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挣扎着想说些什么。犹豫片刻后,最终化在一个浅笑里。他用沾了血的手抚上宋子逸的侧脸。
他的头脱力靠在了宋子逸的肩膀上,眼神糅杂了太多情感,嘶哑道:宋师兄对不起。说罢,慢慢合拢了双眼,呼吸像风筝的长线,蓦然断了。
宋子逸愣愣地抱着他,想去擦他嘴角的血,下一秒,少年的身体却变得透明起来,化成了点点浮光,消散在空气中。
遥远的乌云中,雪白无暇的雪花打着卷落下,轻轻柔柔不似人间。
不知过了多久,宋子逸恍惚摸上了胸口的暖玉,在冰凉带湿意的大雪中,用额头轻触那轮金月。
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
第20章 我的魔尊师兄(二十)
【我的魔尊师兄番外】
宋子逸做了一个梦。
他的爹娘都是天水门德高望重的正派高阶修士,而他根骨奇佳,从小资源富足、生活顺遂,是师门里备受宠爱的内门弟子。
有一天,他的剑圣师父带回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师弟,软软糯糯地冲他行礼,灵动的大眼睛仰视着他,嗓音清甜:宋师兄。
小娃娃师弟名叫宁乐生,也是富贵人家宠大的小孩儿,骄纵得不行,面对他却听话又粘人,总是抱着他的腰,把脑袋抵在他胸膛蹭来蹭去地撒娇。
他自己还是个少年,却自觉要担任起师兄的责任,总是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捧到宁乐生面前,换对方一个雀跃的笑容。
他们竹马成双,少年意气,结伴行于世间,看尽人间锦绣、满目河川。
在相处的过程中,对彼此逐渐动了心。十六岁的秋夜,在醉人月色和桂花甜香的包裹中,宋子逸用青色发带蒙住了宁乐生的眼,偷得一个甜蜜的吻。
弱冠之年,两人在师门见证下结为道侣。发誓一辈子执手相拥,相濡以沫。
他们也确实坚定地并肩而行,走完了幸福的一生。
宋子逸睁开眼,他正躺在冰冷的地上。室内的香炉袅袅散出青烟,屋外残阳如血,明明春日已经到来,他仍觉得自己被冰冻在一望无际的冰川中。
师弟去哪儿了?
梦中宁乐生的笑靥还在眼前,下一秒,记忆就被铺天盖地的血覆盖。
全是假的。
他猛然想起了那个残酷的现实
他的师弟,已经不在了。
明明被自己折磨到废了灵根碎了金丹,一身都是斑驳的伤痕,却还撑着力气,在大雪里跑了这么久,挡在自己身前,代替他被冰冷的长剑贯穿了心脏。
他知道那样有多疼。从前坠下悬崖时,他痛得几乎失了心智。
宁乐生这样娇惯,随便破一道小口子都会疼到泛泪,当时却连叫都没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