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信!」
满宠目光看向皇帝,拱手道:「陛下,海船沿着海岸而行,平稳无虞不需多虑。」
「建安十年之时,武帝遣张辽攻略青州东莱郡,扫平公孙度部下柳毅。柳毅当年就是浮海而来。」
「再早些时候,朝廷从洛阳派到辽东的官员,都是陆路行至东莱郡,再渡海而至辽东的。无论军船民船,航路已经非常成熟。」
曹睿点头道:「也对,连孙权都能派人到辽东去见公孙渊,区区渤海又如何不能通行呢?是朕将此事想难了。」
……
五月十九日,大军从无虑城下还未开拔之时,辽东郡襄平城里的公孙渊就得知了魏军来攻的消息。
除了惊恐,还是惊恐。
这般大事,公孙渊自然是要召臣属一同议事的。而议事之前,公孙渊将郭昕丶柳浦丶卑衍丶杨祚四人召入府中内堂,私下商议起来。
若认真说起来,公孙渊此时的官位颇多,名字前面可以加上辽东太守丶车骑将军丶襄平侯三个称谓。
都是传家宝。
而且是未经过朝廷认证丶公孙渊自领的传家宝。
辽东太守,是其祖公孙度丶其父公孙康丶其叔公孙恭世袭的官职。
襄平侯,是其父公孙康将袁尚丶袁熙二人头颅送给曹操之后,被曹操封的爵位。
车骑将军,是被他囚禁的叔叔公孙恭的封号,也被公孙渊强夺过来。
有趣的是,其父公孙康为左将军丶襄平侯。其叔公孙恭为车骑将军丶平郭侯。公孙渊从两人手中各自取了一个更显赫的自己来用,思之不免让人发笑。
一个未经过认证的太守丶将军丶侯爵,在一个皇帝面前又能算得了什麽呢?自然惊恐。
公孙渊绷着脸束手坐在堂中,藏在袖子里的双手微微颤抖,可从外人看来,却有一种临危不乱丶从容不迫的感觉。
车骑将军长史郭昕拱手道:「主公,此前多次议事已有定论,魏军远道而攻,当据守辽隧险要之地,借天时丶地利逼迫魏军退却。」
公孙渊身子丝毫未动,只是张口叹道:「去年魏帝召我入朝朝觐,拒绝的表文从襄平送出之时,我就料到了这一天早晚会来,只是没想到会这般快。」
「魏帝远道而来,从洛阳行军三千馀里,岂不闻『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我又如何惧他?」
参军柳浦拱手道:「主公所言甚是。彼辈河南之人,又如何识得辽东地理?每逢夏季辽水泛滥丶秋冬严寒冰封,魏军必然无功而返,只要我们能在辽隧守上几个月就好。」
公孙渊点头:「你们二人说得都对,可谁又能为我镇守辽隧丶抵挡魏军呢?」
卑衍丶杨祚两名将军齐齐应声。
卑衍率先说道:「禀主公,臣承主公大恩丶简拔于微末之中,愿去辽隧领兵以报主公大恩!」
杨祚也是差不多的说法:「臣也愿往辽隧!我等边郡之人久被天下轻视,如今主公有骑兵一万丶步卒四万,足以击破魏军丶从容割据辽东!」
「臣看此战之后,主公可以晋位称王了!」
不知是呛到丶还是被杨祚的大言所惊,公孙渊连忙摆了摆手,轻咳了几声说道:「你二人都是我心腹之将,我还要用你二人之力来约束军队,哪里能让你们外出领军呢?」
卑衍丶杨祚二人对视了一眼,同时面露不解之意。
长史郭昕拱手问道:「主公不愿让卑丶杨二将军去,那我辽东统兵之才,惟有公孙老将军一人了。」
公孙渊长叹了一声:「族叔年近六旬,曾为我公孙氏击破高句丽丶降服百济,没有比他更合适的领兵之人了。」
「辽隧城已有五千步卒,我再下令将北丰丶平郭丶安市丶新昌的五千步卒悉数调到辽隧。并且再从襄平增兵给他!」
说罢,公孙渊霍然起身,对着郭昕丶柳浦二人说道:「元康丶伯明,你二人随我同去族叔府中,一同请族叔领兵前往。」
郭昕丶柳浦起身拱手应下。
公孙氏能在辽东据守三代,宗族之中还是有几分底蕴的。方才公孙渊口中的『族叔』公孙延,年已六旬,就是曾协助公孙度丶公孙康父子屡次征讨高句丽丶百济等国的将领。
公孙延作为辽东公孙氏的远支族人,对主家家主的传承本就没有多少兴趣。
不仅公孙延,辽东众人的看法也都相似。公孙渊是公孙康嫡子丶公孙度嫡孙,又不是什麽旁支别处蹦出来的野人,左右都是他们自家的事,支持谁不是支持?
公孙延被公孙渊亲自一请,躬身行礼言辞谦卑,又有临危受难丶力挽狂澜的文化光环,公孙延完全没有拒绝。
只用了半个时辰安排家事,就欣然领着几名家臣出了襄平城,朝着一百五十里外的辽隧城出发。
等公孙渊带着郭昕丶柳浦二人回到太守府中,却又将卑衍丶杨祚二将招了过来。
「主公可有何安排?是否要下令对辽隧增兵之事?」郭昕一边随着公孙渊走入府中,一边问道。
郭昕如此发问也是常理,毕竟身为车骑将军长史,辽东政事丶军事历来都是由他协理的。
公孙渊快步扯下外袍,箕坐在席上,的语气明显急促了起来:「元康,若明日出兵,襄平城内外有多少兵可用?」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一看!
郭昕沉吟几瞬,认真答道:「主公自太和二年起又徵兵两万,如今辽东四郡总兵力已达五万。一万骑丶四万步。」
「在襄平左近屯驻的军队就有八千骑兵丶两万步卒,都是早就成军的精锐。」
公孙渊又问:「从无虑城传讯至襄平的使者何在?可有旁人知晓这般军情?」
郭昕摇头道:「禀主公,这般紧要军情怎麽好外泄?臣已经将使者在馆舍中看顾起来了,除了此处我等四人与公孙老将军外,襄平城中并无其他人等知晓。」
公孙渊咬了咬牙,目光在四人脸上都看了一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那好,命令部队悉数准备,明日开拔行军!」
方才公孙渊在公孙延府上,承诺会尽快整军支援辽隧。如今想必是要全军支援了?
参军柳浦眉头微皱,拱手劝道:「全军尽出恐怕不妥吧?若是魏军绕过辽隧丶或者从辽泽北面用兵怎麽办?」
「襄平乃是辽东十八县中第一大城,无论如何都不该无备的。况且主公千金之躯,岂能到辽隧亲临前线?」
公孙渊反问道:「谁说我要去辽隧了?」
不去辽隧,还能去哪?
郭昕试探性的问道:「臣不知主公何意……」
公孙渊重重一拳锤到桌案上,厉声说道:「我父我祖统领辽东之时,皆伐高句丽以立军威。我继位两年,高句丽屡屡有不臣之意,正应徵伐其国以立威势!」
「东征高句丽,攻伐高句丽都城丸都山城!」
郭昕大惊,从席上起身直接发问,甚至都忘了拱手:「魏军从西而来,主公不去辽隧帮着公孙老将军抵御魏军,挥师向东却是何故?」
「高句丽是该讨伐,却不该这时讨伐!大军一走,恐怕辽隧以及辽东各地守臣将尽皆星散,届时辽东四郡将不复为公孙氏所有!」
「是啊,主公,如何能向东呢?」柳浦起身接着劝谏道。
卑衍丶杨祚两名将军此时也出言相商。
这个安排实在太反常了,甚至有些反智!别人来攻打你家,你不防守丶却带着全部军力去打东边的邻居?
公孙渊起身叉腰看向四人,竟也丝毫不惧,连声喝道:「你们让我在辽隧和魏军打?怎麽打,谁去打,真能打得过吗?」
「卑衍丶杨祚,你们打得过曹睿吗?」
「魏帝曹睿继位四年,你们知道魏国在淮南俘虏了孙权多少人吗?足足五万人!蜀国你们知道吗?曹操都没拿下的汉中,被曹睿亲征给拿下了!」
「他若不亲至辽东,我自然有胆防守。可他亲征至此,我最该做的事情是带着军队躲到东面高句丽处,等冬日到来丶魏国后勤不继,再行夺回辽东!」(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