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玉一听,心里也有些担忧,谢楼星应该是和小七在一起吧?这两个孩子,虽说没有招惹任何人,一张白纸一样,也没有仇家,可修仙界往往最危险的就是这样的孩子!三宗九派,正道邪道,平时可以虚与委蛇,可关键时刻,谁又跟你讲仁义道德?!
谢玄玉道:那我们找个人去接
我去。在一旁背对着他们,一直在站岗的墨凝忽然道。
谢玄玉一愣,没想到墨凝竟会去接两个孩子,不过墨凝修为高深,由他去自然是放心的:墨大尊主,那麻烦你啦。
墨凝抽出手中的无锋魔剑,漆黑无光的魔剑黯与他手上的佛珠在幽暗月色下相宜得章,墨凝运起七煞墨云功,朝远处的天空而去。
然而,白允清的眉头还是没有舒展,谢玄玉刚想问他怎么了,只见白允清握住自己的手腕,低语道:百星聚盘,朱星围肆,金凤遨游九天鸣,一朝平沙剿落雁,今晚的命盘,是极凶之相
谢玄玉一惊:那是今晚有危险?
白允清摇摇头:是前路。
前路的意思,自然就是不远的未来,谢玄玉心里一紧,不得不重视白允清的判断,可是很快便又释然了。
有危险又怎样?这么多年来他面临过太多的危险,不是都熬过来了。
连重生都发生了,还有什么不可能呢?
若是一直活在忧虑之中,便不是他谢玄玉了。
好啦,不必太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谢玄玉握着自己手中的扇子,微微一笑,安慰道,呵,既然有人不长眼的撞上来,处理掉就是了。
可是白允清望着谢玄玉欲言又止,那双银灰色的眸子眼底是一层忧虑,甚至谢玄玉看到了一丝惊惧的神色划过。
怎么了?谢玄玉问,能让白允清流露出这种表情的卦象,谢玄玉还从未见过。
白允清紧紧握着谢玄玉的手不放,似乎在害怕失去他,他的声音非常虚弱:轩儿你可知道,那日我卜出的卦象也是如此
谢玄玉明白了。
白允清说的那日,就是云轩予死亡的那日。
那日,是三人全都抹不去的伤痛。
怪不得白允清会一反常态,露出这样的表情。
允清,我想,你能窥测天机,是用来改命的,而不是用来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无能为力的,你觉得呢?
白允清怔怔看着月光下一身红衣,三分笑意七分慵懒,却偏偏安慰着他的谢玄玉,看着自己的手,低声道:可以吗命盘真的可以改吗
他的手指甚至在微微颤抖。
如果能改变,那日轩儿就不会在他面前死去了
谢玄玉一根一根握住白允清的手指,不让他再继续恐惧:绝对是,允清,你需要破除心魔啦。
可是我测出的命盘还无一失算
谢玄玉叹了口气:允清呀,你就是太厉害啦。
因为天赋太过逆天,白允清卜筮的结果太精准了,反而成了白允清的心魔,唉!
白允清反握住谢玄玉的手,急切道:我们还是先避一避,轩儿,我为你找个没人能找得到的地方,不会有人寻到你
谢玄玉将白允清的动作按下,轻笑了一声。
他的面庞映着从树林稀疏的影中照下来的月光,在这黑暗的夜中唯一明亮的光芒之下,谢玄玉睫毛如同暗羽,那双眼睛中盛着几乎将世间一切都吸进其中的光彩。
白允清望着这月色中唯一的光源,一时看得出了神。
便是这双眼睛,让他在顷刻之间,就为之沉沦,万劫不复。
谢玄玉的唇微微扬起一丝弧度:这世道既不亡我谢玄玉,我此生便不会再被命运掌控。
谢玄玉伸出胳膊,手中血骨扇瞬间打开,淡淡的红色妖气覆盖其上,天上洒下来的一束月光碰到这红色的妖气竟然生生拐了一道弯,像是被什么空间扭曲了一样与妖气相接。
金色的月光与红色的妖气蜿蜒着在谢玄玉的扇尖汇聚,形成了诡异而又美丽的奇景。
谢玄玉如今明白了白允清的困境,当年他的死,成了白允清的心魔,所以白允清有内伤,却一直未愈,身为横行无忌的天才仙尊,却修为没有寸进!
必须要破除白允清的心魔,白允清方能更进一步!
这不止是白允清的心魔,也是他一直以来所致力要做的,靠一己之力,摆脱系统,脱离天道的掌控,击碎炮灰的命运,我、命、由、我、不、由、天!
如果说前路注定艰险,那他也要闯一闯,看看究竟是这天无可阻挡,还是人为更胜一筹!
如果那该死的系统真的再次找到他,他定要将其捏碎,让躬行知道什么叫有去无回。
白允清怔怔望着谢玄玉慵懒玩世不恭中却带着自信的笑容,忽然心情就跟着放松了下来。
是啊,轩儿重生都做到了,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他想,他应该相信轩儿,相信他一直以来卜筮的天命可以更改。
白允清眉心的朱砂嫣红,依旧带着神性的圣子,清冷的唇角却渐渐绽放开来:好,我信你。
如果谢玄玉要对抗这命运的巨轮,那他也不介意舍命陪谢玄玉对抗到底!
深夜,白允清收拾了篝火旁剩下的兔子和熏鸡骨头,轻轻吹熄了烈烈火苗,火堆唯余一点星星一样的余烬。
白允清靠在树下打坐休息,他手中泛着白色的灵光,灵气慢慢从肩头大穴游走至丹田,一直压抑着的修为竟然更进一步,隐隐有了突破的征兆。
不愧是天才,稍微对话几句,就将一直以来的瓶颈桎梏解开,向前推进了一个大境界。
夜色下,谢玄玉与洛霜幽并排坐在树枝间,为白允清的突破护法。
树枝上,月色的霜华透过疏影打在洛霜幽的发尖上,为他蒙上了一层灰蓝色的阴影。
那双幽深不可见底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浅浅的蓝。
洛霜幽的笑散落在光影里,一半浸着温柔的月光,一半隐于林间的低语。
而那双吸入所有光源的眼睛,也如同曜日一般绽放。
他便是黑暗里,唯一的光源。
洛霜幽静静望着天上的明月,轻声道: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
他的声音飘散在这林中的夜空,十分空灵,还有一丝神秘隐匿在幽暗之间。
哥哥,你还记得这首诗吗?
谢玄玉当然记得,这是他曾经伏案一字一句教洛霜幽写的句子。
谢玄玉轻轻点点头。
洛霜幽道:那哥哥可还记得最后一句?
最后一句太过暧昧,谢玄玉也不知当初为何脑抽教洛霜幽这个,只好沉默不言。
洛霜幽也不恼,伸出手臂,轻轻握住谢玄玉的手指,认真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他们的手在黑暗中交握着,洛霜幽握得不是很紧,只有他身上冷色调的暗香幽幽传来,谢玄玉感觉两人轻触的肌肤,手背与手心的交界间,传来一种触电般的酥酥麻麻。
谢玄玉应该松开的,可他忽然有点舍不得。
谢玄玉哑声说道:哪里有一日?
可他承认,当洛霜幽说出我心悄悄那两个字时,他有一瞬间的心跳不齐。
洛霜幽执拗地,认真地算着:哥哥今天一日都没与我说话。
少来。谢玄玉甩开他,拿出酒壶,仰头喝了一口。
他脸色微红,也不知是喝酒醉的,还是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