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面相觑其实只是明晨单方面的感觉。
景瑶直愣愣的目光没有焦点,缥缈虚无的落在远处,明显是在发呆。
而少年的目光,焦点明晰,只落在景瑶一个人身上。
徐.州泽看那小姑娘只知道木愣愣的看着他,不说话也不动作,叹息似的吐了一口气。
弟弟看姐姐不动作,也没有动作,只是疑惑的看着他,再看看自己的姐姐。
徐.州泽在心底无奈一笑,率先走了过去,问,今天没有苹果了吗?
他不仅样貌变了,声音也变了。
以前凉中透着亮,像是从山涧里流下的叮咚冰泉,现在却像是冰山沉入了湖里,低低缓缓的声音,沉沉的从胸腔深处震颤着发出。
他今年十八,俨然已经成年了。
自己的母亲应该已经通过村主任,告知过景瑶姐弟他们一家下午要来。因为小姑娘看向他的目光里,没有对他突然出现的惊诧。
应该是已经有了点心里准备。
苹果?!
他还好意思问!
那些果树早就被铲掉了!
喏!你家私家车停的那里就是,没看见吗?还是压根忘记了!
小姑娘声音清亮亮的,就算皱着眉头在怼人,声音里也透着熟悉的活泼生气,徐.州泽一下子就笑了起来。笑意蕴含在眼底,和几年前冰雕似的模样很不一样。
清心寡欲快要成仙的小和尚回去几年,就决定还俗了吗?
景瑶心里想。
看见了,也没忘。徐.州泽笑着说。
景瑶在他带笑的声音里僵硬的转开视线。
她没问你这几年为什么没有回来?
没有回来就是没有回来了,已经成为事实的事情,问了也没用。
以前咋咋呼呼的小姑娘,在这几年里已经学会了收敛心思。
州泽哥哥?明晨在小姑娘边上怯生生的问,语气里带着不确定。
州泽哥哥长得太高了,现在他只能仰着脖子才能看到他。
明晨。徐.州泽点了点头,亲切的说道,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了。明晨也跟着笑起来,姐姐一直在等你。
明晨!景瑶低低的叫了一声,回头看过去的目光狠狠皱起。
说这些做什么?!
徐.州泽盯着景瑶,沉默了片刻,才温声解释,嗯,这几年确实没什么机会再回来。
景瑶从刚才起就忽然涨红的脸又很快白了下去。
就这么一句可有可无的解释?
那还不如不解释!
徐.州泽看着她,发现小姑娘忽然沉默了不少,就算皱着眉,也不会把心里的话,对着他说出来了。
也许是他们几年未见,生分了。
也许是她真的长大了。
老宅帮佣的两位阿姨和一位大叔都是从徐.州泽的母亲那里直接拿工资的。
其中一位稍微年轻一点的阿姨管着账,每个月固定时间都会到城里来一次,一来汇报一下家里老人的近况,二来汇报一下这个月的支出,拿下个月的备用。
就算徐家父母有事不在,管家也会接待她。
徐.州泽回去后,都会特别关注这位阿姨的来去。
等她走的时候,总是会送一送。
所有人都以为是因为他在乡下住了一段时间,对这位阿姨产生了感情。
连阿姨本人都在开始的惊诧中有了这种猜想。
但其实不是。
他关心的只是那一对姐弟的近况。
他们挺好。每天上学放学,都从咱们院子前经过。
那姐姐就是个疯丫头,每天跟个泥小子一样往回跑,弟弟倒是干干净净的。
他那时候刚刚高二,上的寄宿制学校,每次回去都是周末。
那阿姨都是每月最后一天来。那一天却不是总在周末。
所以,消息断断续续,但索性都是好消息。
啊,这次有一件稀奇的事情,那姐姐突然在一天傍晚跑来问我,问你还回去不?我说我也不知道。她听了后就笑嘻嘻的走了。
啊,就是前几天的事情,他们已经开始放暑假了,少爷您去年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是的,放暑假了。
但是今年他们家的生意忽然绝地反击,混的风生水起,甚至从房地产进军到了娱乐行业。
他因为学习进度太超前,跳了一级,直接被安排进了高三的班级,正准备和着这一届的高三学子一起高考。
他的生活被各种课程安排的满满当当。
高考结束,他的母亲无缝衔接的给他报了托福培训班,说是为了将来留学做准备!
他不想让母亲知道自己太多事情,所以关于那对姐弟的事情,他一直没说。
所以,没有理由回去。
就这样,又是一年。
一年又是一年。
他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能独自从这个城市无缘无故消失两个月的时间。
第36章 爷爷病了
那个年代手机还没这么普及。
他连他们家是否有座机这件事情, 都不曾知晓。
想来应该是没有的。
因为那花架修好之之后,他去爬过很多次。
每次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他们其实没做别的什么,只是坐在一起聊聊天。
也许是共读一本诗集一部经典的国内外小说, 也许是共听一首歌曲,共赏一幅画作。
徐.州泽每次来, 总能给她带来一些她从未接触过的东西。
总之, 那段时间,是景瑶对国内外文学艺术的最初印象, 她深受震惊和感悟。
从二楼下来的走廊,徐.州泽曾走过很多遍。
他们打着一只老旧的手电,肩并肩走在黑暗又安静的走廊里,听着自己的脚步声里混着另一个人的脚步声从没有看到过什么座机。
写信, 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万一回信, 也不知,会被谁先收到
也许是管家, 也许是他母亲, 哪一个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结果。
一年又一年。
时间一久,更没有回去的理由
也许还有一种隐约的胆怯,因为从第二年起, 他就一直在食言。
所有的一切仿佛像是被扣上了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枷锁, 无法挣脱!
他只能等着自己成年那一天,来获取自己想要的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他一天天长高长大,小时候只是冷冷的不喜欢搭理人。现在,却冷到让人有些不敢靠近!
他把自己冻在了一座冰山里,随着时间的推移, 这座冰山逐渐沉入深海
唯有那位阿姨偶尔带来的消息,能稍微缓解一下这种困兽般的焦灼。
他们挺好, 每天都高高兴兴的。
姐姐不再是寸头,她留起了短发,终于有点姑娘的样子了。
姐姐中考结束,成绩听说不错,马上要读高中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身高蹿的很快,那姐姐跳起来的时候,已经能从咱们家院子的墙头上探出脑袋了。
咱村头那片野生的苹果树被推掉了。听村头的妇人们说,是要建停车场。
那天我回去的路上,看到那小姐姐就坐在那些被拔起的树根处,看着很伤心,可能在哭吧。
阿姨说完,又很不解,造停车场是好事啊,这村里私家车越来越多,真是没地方停。况且那些苹果树会被移走,又不是真的死了。也不知那小姑娘在伤心点什么?
那阿姨说的时候他总是沉默的听着,没什么表情,末了会客气的说一句,嗯,知道了,您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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