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想起才刚刚赔完的货款,此时卡里已经不剩什么了。他又该怎么解决她的燃眉之急。
康盂树把手机揣回口袋,脸色阴沉地回了家。
过了几天,康爸康妈破天荒地发现康盂树居然带起围裙下了厨,主动做了一桌子菜。
毕竟是从自己肚子里蹦出来的,康盂树那点脾性康妈门儿清,指不定又是在外面闯了什么货。
她凉凉道:你有话就先憋着,等我们把饭吃完。不然我怕被你气得吃不下饭。
康盂树尴尬道:妈,我没做错事。
康爸打圆场说:那既然有事就先说事吧。
康妈哼了一声:行,说吧。
这下康盂树反倒沉默了。
他憋了半天,低下头含含糊糊地问:爸,妈,你们能不能借我一笔钱?
二老表情一震。
康妈一声惊呼,气急败坏嚷嚷:你小子还说没有犯错!居然开口向我们借钱了!这些年你存的那些钱呢!?都不够还要向我们借?!
康爸也猛地冷汗直流,忧心忡忡:跟爸老实说,你不会背地里把钱都拿去赌了吧这个东西你千万沾不得的啊!
康盂树一拍桌子,把他们镇住。
他拧着眉头:我怎么可能去赌!我就是就是他清了清嗓音,我就是拿去投资了。
骗鬼呢?
康妈恶狠狠地嚼了口米饭,用眼神示意康爸赶紧接上。
是这样的啊爸妈不是心疼钱。但是呢,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总得让我们知道这笔钱的真正去向,还回不回得来。你说投资,那好,投哪里,你之前已经投入多少了?
投康盂树卡了壳,他想维护黎青梦的颜面,又被逼问杀个措手不及,不上不下地无法回答。
康妈冷不丁问:是不是和你那个朋友有关?
康盂树被戳中死穴,头皮一麻:哪个朋友?
就是你现在心里想的这个。
她云淡风轻地点出这个事实,康盂树心虚地埋下脑袋,嘴巴还胡乱地扯着没有的事,和别人没关系。
康妈心里摸清了大概,给康爸又使了个眼色。康爸得令地点头,起身拍了拍康盂树的肩,语重心长道:知道了,那你就拿去投资吧。
康盂树再次愧疚地低下头,认真起誓:你俩安心,我肯定努力赚钱还给你们。
康妈翻着白眼:得了吧,就你那点破工资,别给我惹事就行了。
靠现在这点工资当然不够。康盂树彷徨的神色蓦然严肃起来,所以我决定了。
康嘉年此时恰好从玄关进来,听到他郑重其事地宣布
我要去京崎闯一闯。
康嘉年脱掉的鞋子咕噜噜地滚到一半,啊地大叫了一声,拖鞋都来不及穿,迎头给了他哥一个兴高采烈的鼓励拥抱。
康盂树皱着眉嫌弃地躲掉,嘴角却如释重负地翘起,扬了扬下巴:赶紧穿好鞋,还有重要任务交代给你。
康妈嘴上咕哝着兄弟俩没一个省心的,起身去厨房给康嘉年盛饭。
这边闹哄哄的动静惊动了二楼的康老爷子。他从楼梯间探出一个脑袋,向下张望,不期然和康盂树对上眼。
爷爷您睡醒了,下来吃饭不?
康盂树喊了一声,康老爷子竖起眉毛一瞪眼,呵斥他:康成邦你疯了啊!怎么喊你老子的!
得,又把他认成他爸了。
真正的康爸很缺德地哈哈笑出声。
康盂树脸色一抽,又听见康老爷子问:怎么就你们这几个臭小子在,我儿媳妇呢,去哪里了?
康嘉年刚想回答在厨房,被康盂树摁下。
儿媳妇啊他笑着,回答爷爷。
这就去找她了。
*
黎青梦收到那张银行卡后,没有向康盂树求证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没有动那笔钱,默默把卡收了起来,好像无事发生过。
一周之后,她向机构提出了辞职。
段晓檬很舍不得她走,但听说她去面试了Warren工作室,很理解她的选择。
换我我肯定也会去,虽然是助理,但是这机会也很难得了。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黎青梦附和着说是啊,从包里抽出一本书送给她。
临别礼物。
不至于吧,你这都要送礼物给我。段晓檬惊讶地接过书,你只是辞职了,但咱们还可以经常出来吃饭的啊。
你刚说,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对吧。
对啊。
黎青梦抿了一口咖啡:那我恰好就是属于没脑子的那个。
什么意思?
我辞职不是为了去Warren的工作室。她的话让段晓檬大跌眼镜,我是打算离开京崎了。
我记得你明明面试成功了啊!
对。
那你为什么不去,还要离开京崎?
因为我碰上了一个比我还没脑子的。有他陪衬,我这个没脑子的行为似乎也可以被允许吧。
黎青梦沉吟半晌,咽下去的苦咖啡在口腔里弥漫出了一点回甘。
况且,当我们不用大脑思考的时候,这不就意味着做出来的选择是最贴近心脏的吗?
段晓檬似懂非懂。
那你打算去哪里?我之后也可以去找你玩儿!
好啊。不过我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很远的地方。
她用充满怀念的语气说出那两个字。
南苔。
段晓檬诧异地问:这在哪儿?
她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黎青梦失笑,调出地图,指着那个很小很小的点给她看。
这么远你是去那边散心一阵子?
黎青梦摇头,说:我只买了张单程票。
你段晓檬吃惊地看着她。
随时会有人离开这座城市,段晓雯对此并不奇怪。毕业季这几个月,她身边很多人都离开京崎,去了其他地方发展。
有的回了老家,有的去了和京崎差不多繁华的大都市,还有的去了稍微压力没那么大的新一线。无论去哪儿,大家都是奔着更好更舒服的前程去的。
但段晓檬知道黎青梦是京崎本地人,因此,她对她选择去这么一个小城感到费解。
又不是混不下去了,明明有了可以去Warre工作室的机遇,黎青梦的选择在她看来毫无疑问是自毁前程。
黎青梦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安定地笑道: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最近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在网上画商稿吗,也逐渐有些稳定的人脉了。就算离开京崎我也可以继续画下去。画画这件事我不会放弃的。
但是眼下,我有一个这辈子更不想放弃的存在。
南苔比起翡冷翠,当然不值一提。聪明人都会选择后者。
但不巧的是,她在这个堪堪过去的夏天,在和一个笨蛋相处的过程中,也学会了如何去做一个把自己往后放一放的笨蛋。
在几个月前,她坐上离开南苔的车,心里盘算着人是那么善变的动物,不要为了一时之快把人生搅拌地不成样子,忍住了留下的冲动。
的确过了时间,她的日子也开始要蒸蒸日上。不是都说人过得好就不会回头看吗?可为什么,她在竭力遏制自己的同时,仍就会在深夜想起微不足道的车前灯,光线昏暗的沉船,海风,榴莲甜腻的烟味。它们躺在梦的河流里,随手就能打捞起,在她的心室里不断潮汐。
落潮后,她只想回到起点,在雨刷刷开康盂树脸的刹那,拉开车门给他一个不问以后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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