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通话后,黎青梦随口问:这是你亲哥?
少年点头,一脸骄傲:我哥对我特别好。
能看出来。还来接你。
那是因为我上次这样深夜穿出门,差点被几个流氓打。
他刚才高昂的语气逐渐低下去。
他们本以为碰到长腿美女了,知道我是男的后,就骂我变态,娘娘腔。还想揍我。我那天穿了高跟鞋,跑不快,差点被追上。
黎青梦瞅了眼他的小白鞋:所以这次学聪明了?
少年哈哈一笑:对啊,如果再碰上他们,我给他们一拳再跑也追不上我。
在围攻下还能保持乐观,黎青梦忽然有点欣赏他了。
你早点和我说,我就帮你做个延长甲,抓人效果不错。
当然她没有这样抓过人,也不喜欢做长指甲,只是恰巧在一次聚会里见过。某个男生的前女友直接找上门,伸出尖锐的指甲在该男生脸上划了道口子。
她轻描淡写地提起这件事,少年惊叹连连。
为什么呀?那个男生出轨了吗?
她摇头:那个男生也喜欢穿女装,还在外面说前女友穿女装不如自己漂亮,把她给气着了。
这也可以吗?
他语塞半天,讪讪道。
黎青梦不足为奇:很正常。
这不是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吧?我从来没听说过。
那是在京崎。
你从京崎来的呀,怪不得我之前都没见过你。
黎青梦匪夷所思道:这儿的每张脸你都能记得?
来来去去就那些,十多年了,不说全部,大部分都脸熟。他垂眸,南苔比你以为的还要小呢。
气氛陡然沉闷起来。
两人谈话间,指甲也做到了尾声,黎青梦帮他上封层,少年把头弯得很低,想看清指甲上的图案。但因为隔着墨镜,样式还是很模糊。
他踌躇半晌,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把墨镜摘下来吗?
黎青梦刚想说那不是随便你吗,话又立刻收住,意识到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大概,是怕自己真正的脸被发现,被宣扬出去就完蛋了吧。
她便起身说:我去洗个手。
等黎青梦再返回时,却发现他没有把墨镜戴上,甚至连口罩也摘下了,正一脸激动地张着十指冲她比划:姐姐,你做得太完美了!我都舍不得只留两天!
黎青梦的嘴角轻轻扬起笑意。
非常久违的,被人肯定的满足感。
下次早点来,我就有时间给你画更复杂的。
今天晚上除了旺仔,多了一件能让她笑出来的事。加班加了半小时,也算不亏吧。
她正这么想着,身后珠帘掀动,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你怎么把口罩摘下来了?
黎青梦循声回头,看到了一张让她嘴角迅速下垂的脸。
眉峰上扬,军绿色飞行服,抱臂倚在珠帘的门框边,手指上转笔似的转着根烟。
是之前拿车喇叭轰了她三下的康盂树。
他本打算在街头接上人,却在玻璃窗外看见康嘉年把口罩给摘了,一时心急进了店。
见到康嘉年口中的店员是她,康盂树面色惊讶,随即脸色微沉,闪过担心。
黎青梦即刻把视线移开,默不作声地走到柜子边把包拿出来准备下班,两边都不搭理了。
康嘉年不知道两人之间曾有过纠纷,还兴致勃勃地说:哥,没事的。姐姐和其他人全都不一样。她一定不会说出去。
康盂树的视线随着这句话,落在她身上。
康嘉年,你把口罩墨镜戴上,在店外等我。他的视线还在她身上徘徊,我有话和她说。
康嘉年狐疑:你要说什么?
当然是感谢了,还能是什么。赶紧出去。
康盂树把人轰走,昏暗的店内,只剩下他和她。
氛围剑拔弩张。
黎青梦把柜子粗暴一阖,抬眼回视:我要锁门了,请你也赶紧出去。
康盂树原地不动,甚至还朝她逼近两步。
定金我可以退你。他语气强硬,还请你今天见到我弟弟的事,一定不能说出去。
这是收买?黎青梦嗤笑,那点定金可不够。
你还会玩敲诈这一手?康盂树眉梢一挑,语气嘲讽,要多少?
他当真了。
黎青梦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有一种扳回一城的快感。
她沉默着,沉默着,故意给他制造心理上的压力,然后才慢悠悠开口。
不需要。是我失约在先,协商不成就算了。我不会企图用这种事拿回我的定金。
她瞥了眼门外,那个少年正趴在门口观望,见她看过来赶紧闪回拐角。
黎青梦顿了顿,继续道:关于你弟弟的事,你的要求非常无聊。他很正常,我有什么必要拿到外面说的?
康盂树的眼神在昏暗的光下闪动。
黎青梦说得随意,他突然弯下身,将脸贴近,像在打量她神色中的虚实。
她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往门口的方向退了两步,撞到背后的珠帘。
呼啦呼啦,珠子碰撞出暧昧的脆响。
昏暗的灯下,墙面上珠帘浮动的影子仿若在下雨,空气不经意变得潮湿。
脚步险些失衡之际,康盂树宽大的手掌迅速伸过来,滑过她细瘦的小臂,紧扣住。
她站稳脚步,皱着眉迅速拉开距离,投以一个防备的眼神。
仿佛他刚才不是在拉她,而是在推她。
谢谢都不说?他抽回手,耸肩,那我那句也抵了吧。
说着,掀开帘子走了。
晃动的珠帘在康盂树离开后安静垂落,这场细密的小雨逐渐停息。
*
之后的两天,黎青梦都没去店里上班。
和那一晚的插曲无关,而是黎朔的病情开始反反复复,她这两天都泡在医院里,回去上班这天也无精打采。
然而,打开店里的储物柜把包放进去时,黎青梦的动作忽然顿住。
空荡荡的柜子里,摆放着一朵钱花。
她从前收到过无数捧花,有漂亮的,高雅的,罕见的。没有一束是像眼前这朵,用红色的百元纸币折成,单薄又俗艳。
黎青梦将钱花展开,纸币的左上角,有一个黑色的污点,旁边还用铅笔写了两个丑丑的字:
还你。
第4章
通过那个黑色的污点,黎青梦认出来这个钱花是她的那张定金折的。
也就是说,这是康盂树放进来的。
也许是为了提醒她不要说出去,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她不知道他的动机,但总之,她最后收下了这张钱。不是贪心,而是她不想再为了这张一百元和康盂树有什么多余的牵扯。
她很快就将康盂树忘在了脑后。
直到隔了一个礼拜后的深夜,黎青梦快下班去对面买旺仔时,碰到了门口探头探脑的康嘉年。
他的指甲已经卸掉了,身上是规矩的高中校服,背着单肩挎包,清清爽爽少年样,让黎青梦不自觉想起曾经瞥过一眼的某人的一寸照。
她冲他打招呼:你今天不是来做指甲的吧?
对,我刚下完晚自习。康嘉年见她主动说话,这才小心翼翼开口,不过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什么事?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