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野至多不过二十五岁的年纪,竟已达到十重洞玄境。苏如晦明白了,这人把袭向他的焰火控制住了,焰火自动成为屏障,为他挡住了冲击。
太欺负人了,苏如晦心累,为啥他没有这么威风的术法?
就在此时,一只瘦削冰凉的手按在他的肩上,他扭头,看见桑持玉沉静的侧颜。桑持玉拄着拐,一步步走到他身边。桑持玉的脊背挺直,纵然狼狈而落魄,他依然有一身不折的傲骨。
你是谁?桑持玉盯着前方的男人。
韩野遥遥望着桑持玉,目光不善,又忽地一笑,我知道了,是你把苏如晦的一切教给江却邪的。桑持玉,苏如晦就是你们害死的,现在把一个假货留在身边做什么?你们不是仇敌么,难道你还顾念和苏如晦幼年的情谊?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真恶心。
那边厢韩野叭叭说个不停,这边厢苏如晦不动声色地思索。韩野很强,决不能正面对抗。极乐坊想从桑持玉口中挖到昆仑秘宗的情报,左不过地图、驻防图什么的,桑持玉是大掌宗的关门弟子,没人比他更了解这些,一时半会儿极乐坊不会要桑持玉的命,更不会暴露阿七的卧底身份。
想明白这些关节,苏如晦知道怎么办了。
他一扭身,扑进桑持玉怀里,捏着嗓子呜呜假哭,相公,就是他,叫什么韩野,说我长得像苏如晦,想要强暴我。一男怎可侍二夫?相公妾身不活了啦。
桑持玉:
韩野:
第5章 请叫我桑夫人
苏如晦依偎着桑持玉,温热的身子让桑持玉身子发僵,撑着木拐的手握得紧紧的。他绷着脸,将苏如晦拉到身后,用身子将这矫揉造作的家伙遮挡住,再抬头看向韩野,目光仿佛浸着霜雪,透骨冰凉。
不管阁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恐怕在下不能令阁下如愿。
韩野嗤笑了一声,莫要忘了,你已是个废人,我要睡你老婆,你拿什么挡我?
桑持玉脸上没什么表情,单手从怀里取出一枚暗红色管状物,拔开盖子,一束殷红的亮光伴随着尖利的啸声直冲云霄,在天穹炸开圈圈光雨。见着这东西,韩野脸色一变。
桑持玉冷冷道:虽是废人,亦有好友。秘宗门内身怀空间秘术者凡十人,响箭一出,秘宗必至。十对一,你毫无胜算。发动秘术需要五息的时间,保守估算,你有十息的时间离开。
韩野的笑意敛住了,眉目间蓄满风雷。桑持玉从小待在昆仑秘宗,纵然被逐出门庭,定然有不少知交,韩野的确不敢托大。他目光一转,落在桑持玉身后那个探头探脑的家伙身上。他从腰囊里取出一封信笺,阴沉笑道:桑持玉,你的好妻子说我图谋不轨,我真是冤枉。分明是他鱼传尺素,邀我花前月下,我本应邀而来,谁知他临阵反悔。这封信就是证据,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江家却邪,静候君来,你自己看吧。
他将信笺一扔,那洒金笺蝴蝶似的飘向桑持玉,落在桑持玉脚边。
苏如晦:
韩野这个小混蛋大概气晕了,忘记阿七的任务是探听情报这码事儿了。如此离间他和桑持玉,教他如何探听消息?红杏出墙的证据就在眼前,苏如晦仿佛看见桑持玉头顶大大的绿帽。原身干的事儿,锅苏如晦来背,苏如晦心中吐血。
桑持玉面色不改,淡淡道:拙荆心不我属,另谋良人,我不怨,阁下亦不应强人所难。
这意思就是苏如晦想出墙就出墙,是他桑持玉没本事,桑持玉不怪罪苏如晦。但你韩野求欢不成意图强抢,就是你的不对了。
莫说苏如晦,连韩野都没想到桑持玉心胸如此宽广,这绿帽桑持玉戴得稳稳当当,一丝怨言都没有。
韩野冷冷笑开,最后看了眼苏如晦,江公子,来日再见。
他说完,转身离开。
苏如晦手圈在嘴边,做成喇叭状,冲他的背影喊:我不是江公子。
韩野和桑持玉俱是一愣。
苏如晦紧接着道:我是桑夫人!
韩野似乎很是无语了一阵,拂袖而去。
这厮终于走了,苏如晦松了一口气。韩野秘术强大,还进了阶,要真是实打实对战,他和桑持玉半点儿胜算都没有。苏如晦拍了拍桑持玉的肩膀,幸好你有响箭,要不然咱们就惨了。他数了数时间,十息已到,你朋友动作也太慢了,等他们来了,咱俩都已经合葬了。
桑持玉转过身,撑着木拐慢吞吞往回走。
我没有朋友。他嗓音平淡。
啊?苏如晦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桑持玉是诈韩野的,秘宗根本不会有人来救他。苏如晦捡起桑持玉刚刚发的响箭空筒,这才发现这压根不是昆仑秘宗的呼救响箭,而是一枚烟花炮筒,约莫是他俩大婚那天用剩的。
这家伙苏如晦无言,他死之前桑持玉的人缘就差得离谱,没想到他死了五年了,桑持玉的人缘还是这么差。
桑持玉站得太久,膝盖很疼,走不了两步路就得歇一歇。苏如晦了解他,他骨子里高傲,定不愿旁人帮助他太多,否则也不用净日里想着赶苏如晦走了。苏如晦不帮忙,就跟在一边儿陪着,还一面笑嘻嘻问:相公,你真不在意我红杏出墙?
你我业已和离,桑持玉道,与我无关。
又是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从头到脚都写着离我远点儿。苏如晦很无奈,难怪没朋友,这脾气也就苏如晦愿意同他说话。
桑持玉顿了顿,冷不丁地开了口:方才那人你从前认识么?
不认识啊,苏如晦半真半假答道,不过苏如晦肯定同他认识,苏如晦你还记得吧,那个黑街天才,神机鬼藏的创始人,你俩以前不老打架么?那个人好像在找同苏如晦长得像的人,逮到一个就收用一个,听说不少人死在他床上,都是我这样俊朗非凡的少年郎。
说事儿便说事儿,苏如晦偏要自吹自擂,说罢还从兜里摸出面镜子揽镜自照,咂舌道:都是长得俊惹的祸。
他这二百五的样子从前很遭人诟病,崇拜他的人很多,厌恶他的人也很多,许多人都恨不得照脸揍他一拳。桑持玉却不声不响,好像早已习惯他这副不着调的样子,默默听他叽里呱啦胡说八道。
难办啊,我看那小混蛋不打算放过我。
两人终于挪到了厢房门槛边上,苏如晦仰天长叹。
桑持玉跨进门槛,道:我会想办法。
嗯?苏如晦想说,连秘宗的人都不愿意救你,你能有啥办法?抬起眼,刚好对上桑持玉平静的眼眸,话儿登时卡了壳。桑持玉的眼眸深深的,苏如晦一下就看进他静谧的眼底。他素来是沉静的人,靠得住的典范,从不轻易许诺,一许诺,万死不辞。
这人真是,自己都这样了,还想着帮别人。早在他们反目成仇以前,苏如晦就十分担心他。他一丝不苟地遵循澹台净的教导,当个光风霁月的真君子,苏如晦时常忧虑他刚过易折。他与人为善尽心竭力,苏如晦更担忧他遭人蒙骗。
苏如晦满心无奈,面上却是眉眼弯弯,道:那就仰仗相公保护我了。
其实没真想依靠桑持玉,苏如晦只是习惯了调戏他。
桑持玉果然一顿,脸颊有微微泛红的迹象。相公、相公,方才还自称桑夫人,分明不是真心,却总是口无遮拦,教人误会。他抿了抿唇,偏过脸关门,声音冷了几分,夜深了,请回吧。
欸!苏如晦挡住门,相公,你看我屋炸塌了,没地儿睡了,今夜我在你屋歇一晚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