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花一个晚上在脑子里定坐标回忆发家史,终于从角落旮旯里翻出这么一段记忆,当年一起走街串巷收保护费的弟兄都已不在,但似乎有这么一个奇怪的地方。
早前他秉持着在打工时能躺着绝不坐着的原则,收得很是散漫,难得碰上了硬茬,当家的人软硬不吃,守着半亩三分地面都没露,让他头疼好一阵。后来路过那里不甚被人捅了,正常人路过都会大喊一声报应有天收,但这一向藏头不露尾的家主却出门把他捡回去。
人的匕首对塔兰来说和挠痒痒无二,他整天扒拉伤口拖到见这位老人家的真面目,却看到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两鬓斑白的老人,请着帮工把他的伤口抹药缝针,技术堪比专业医院。
塔兰恬不知耻地留宿几天,才摸清了这家人似乎有龙神信仰,这在一个兽人得藏到地下做生意的地方可谓奇也怪哉。
塔兰倒是好奇这人怎么认出来他是龙的,老人一字不落地听,一言不发地回,他终于发现撬开这人的嘴比撬他的保护费要更难,便离开了那里。
后来他略略通了通路,让收保护费的绕开那里。左右这人不像是龙的奸细,也没有突然发难,龙面对的未知天地太广了,没有必要为一个有些奇怪的人类停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雷克斯家混吃混喝的塔兰已经丢掉了寄人篱下的羞耻心,转头凭着记忆去找那家人。
当年距离现在也已经一百多年,小院成了别墅,龙发现这家人还在原地,老人的后人也是和老人一样认出他来,将人迎了进去。
塔兰自然不会真的赖吃赖喝,他帮衬这家小孙子经营到瓶颈的糖果厂,这家人老老实实,产业纯靠着原始积累和信誉,做起生意来步子都不赶迈大。他顶了个“龙神”的名头,当然不好装个纯废物,就着流水收了海港几个临近倒闭的厂子,靠着积累下来的经验扭亏为盈。
新开的海港政策松,好捡的机会到处是,刀锋和疾风两个地头蛇产业都是乘着这阵风想洗白。疾风转型更慢,地下还是歌舞厅这样的老牌黑产,塔兰深谙此道,自己拉了港口贫民窟的卖命人成了队。疾风的管理也不如刀锋,凝聚力不够,上面一紧,内部就跟一盘散沙。再加上最近商业圈的大项目被刀锋抢了,就能看出来这差不多是外强中干,日薄西山了。
塔兰在后面指挥,三个月撬了快三分之一的黑产,面上按兵不动,疾风的流水被透视得一干二净。再过了一年把明面上的糖果厂做大,用着撑起来的虚焰玩了一手黑吃黑。
糖果厂内部流水变化并不大,除了几个大额单,新买的厂子也在建设中,塔兰借着这些起势,联合草台班子事务所做了假账。疾风本来急哄哄地来收购,却被糖果厂给反向收购了,还顺带挖了打算外窜的管理团伙。一半的现金都是抵押了新厂子的贷款,疾风只是管理不行,底下产业有稳定现金流,最近的风向也没有大变动,这些债未来就能慢慢收回来。塔兰自个也玩过投机,这种打信息差的仗最适合富贵险中求。
疾风没被收购的产业都迁出去了,剩下被收购的核心落到了糖果厂手里。
要有人举报顺藤摸瓜查下来,糖果厂冲锋陷阵,塔兰玩偶服一穿装傻充愣一问三不知,就说是给小朋友带来快乐的。
他也没有强占所有功劳,自己把风险大的黑产挑出来了,迷信一家的小孙子撑起糖果业务,等债还完其他厂子置换出来就吃喝不愁,等谢绝了各种大礼,塔兰就从那家人宅子里搬了出去。
之所以挑黑产,还因为躲在地下行踪不定,不会把麻烦带到那家人身上去。
不过也有糟糕的地方,刀锋这些年洗了,也没完全洗,这些年为了和疾风打擂台,挪回来了不少,在很多黑产上,两家从前都是硬碰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就代表着再度见到小少爷和小少爷他爹,会有点尴尬。
时隔一年半看着在会议室里拿着钢笔划文件的雷克斯,塔兰是这么想的。
一般来讲,这边谈合作或者抢单子,灌酒割腰子间谍套文件,每次都是腥风血雨的,再拉风一点,就是叼着雪茄在赌桌上出牌,输赢定胜负,没带这么文雅的。
手底下的人各个穿着备战老头衫揣着棍子跃跃欲试,只有小少爷西装革履地围了一圈保镖,还岁月静好地修改合同条款。
塔兰目不忍视,挥了挥手:“有格调点。”
冒头的铲子长叉斧子棍子才缩回去一点。
从见面到现在,雷克斯表现得没有异常,虽说眼神冷了几分,按程序走得像个机器人。塔兰一时不设防,差点被坑得割地求和,静下心来一看手里合同,该设的坑一个不少,密密麻麻挑不过来,估摸着是疾风之前的地下谈判习惯派大老粗应付,这才把一份傻子才会接受的条款摆台面上来。
塔兰有耐心,一个个圈出来,雷克斯大概没有料到这次谈判的对手是一尊大佛,连备份都没准备。侮辱性极强的现实冲击着身后这一群斧头帮,十多个寸头壮汉义愤填膺:“老大,这小白脸之前都是坑我们的?”
塔兰都懒得回复了。
雷克斯穿了一件深棕的大衣,里面搭配酒红的领带和白衬衫,黑色的裤子改变传统的版型,裤沿是羽毛状纹饰,裤腿有金线的竹节暗纹,衬得人贵不可攀。小少爷终归没有太敷衍,抹了发油向后梳,露出了有些凌厉的五官,估摸着也在后悔自己挖了这么多坑,低蹙着眉笔下生风,冷白的脸上浮起烦躁。
塔兰想着看来是没什么,见多识广的继承人大白天见鬼也能面不改色,心放得稳稳当当的,会议结束后上个厕所,在里面被蒙了麻袋暴揍一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少爷居然亲身上阵,没有请保镖来担此大任,但塔兰除了一开始被踹跪在地上,挨了几拳外就没感受到别的动静。
掀起麻袋,雷克斯在洗手台旁边洗手,紧抿着一张嘴不说话,明明是打人的那个,淡淡的神情看起来竟有些憋屈。
塔兰懂了,小少爷这是吃了太有素质的亏。
雷克斯慢条斯理地把手指头缝里里外外都洗了一遍,塔兰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说澡是今早洗的时候,对面的人终于开了尊口:“跟我回去。”
塔兰默了一阵,对着始终不肯看他的雷克斯弯了弯眼睛:“小少爷,承蒙关照,东边港口一片都算是我送给刀锋的。”
他的领口被揪住,雷克斯死死地盯着他,眼里的疲惫藏不住:“这算个屁,今天翻了这里,我也要……”他的话停住了,因为塔兰拍了拍他的手,面容平静:“小孩。”
雷克斯身上的冲劲消失了,紧绷的肩膀也松下来,他安静地垂头看着塔兰,往后梳的头发散落下来,映着碎发后的眼瞳阴沉沉的:“一年半,去了哪里?”
“我有困难,不能在你家久待。”塔兰斟酌着词,心里还是有些没底,根据他过往的经验来看,少不得有人刨家底,意外的是,雷克斯并没有纠缠,他只是慢慢地松开了手:“我知道了。”
塔兰惊讶一瞬后明了,他都忘记了眼前的这位继承人,骄傲是一等一的,聪明也是一等一的。
“不能再回去了?”雷克斯转身朝外走去,临到头搁下这么一句。
塔兰“嗯”了一声,抬头门口已经不见人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龙有时觉得他当时应当放一放软话,说不准雷克斯能留他几分薄面。
塔兰没想到从此以后这块的事专和雷克斯打交道,小少爷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这块的事都抽调自己手上,劳模一样勤奋运作,刀锋本身底子比疾风更深,这一回归吃掉了不少地盘。本身塔兰实际还在还债,在一些项目上处处掣肘,对方还什么阴招损招都来,前几天还好好的负责人生病送医院,半道就没了消息,又或者另一块泄露了机密,间谍还没找出来。
这也有部分是因为塔兰原本在刀锋里,有些资料都看过,对公司运作也熟悉,刀锋放任他不管就像放一个定时炸弹在外面。
这次商谈的外运单子又被抢了,塔兰只能从糖果厂那边匀了点钱,好在当初分家比较快,雷克斯还没查到糖果厂,不然老龙底裤都得被扒得一干二净。
塔兰打眼看合同就知道多半成不了,肥肉太肥了,只会被资源最强的一方垄走。雷克斯在这一年的成长也是突飞猛进,策划细节做得滴水不漏,又坐拥吃水深的东边口岸,自然能谈下来。
在外界眼里塔兰已经黔驴技穷,疾风只等着被刀锋吞并,他揉了揉眉心,这边生意都被刀锋吞得差不多,不过外边的销路他开始时就派人去对接了,到时候彻底开放下来,谁吃的单子更多还不一定。塔兰难得在生意场上吃瘪,佩服得拍了拍手,接过助理端来的茶水。
疾风这产业灰里灰气,做样子的流程倒是很正式。身旁的助理是临时从管理岗上扒拉来的,还是之前还在刀锋谈判是遇到的负责人。塔兰没注意,接茶的时候被手指勾了勾手心。
他挑了挑眉,连头都懒得回。大单子给扔了,待会还得谈个小企业,疾风北边港口离中转地仓库近一点,这一单会更好谈。
正想着,桌子被人敲了敲,方才还坐在对面的雷克斯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小少爷今天也是西装革履背头,神清气爽赏心悦目,塔兰看着就压下了刚刚一丝不愉,勾了勾唇:“恭喜啊,利润这么丰厚,应该这一季度都达标了。”
雷克斯直勾勾地盯着他,不知怎的,塔兰觉得他看上去进化掉了睡眠,青黑的眼圈愈发明显,显然是脸在进化里慢了半拍。塔兰收了笑,向熊猫伸手:“没怎么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雷克斯侧头避开,塔兰在半空摩挲了一下手指,收了回去:“如果疾风垮了,刀锋会收购。”
塔兰看着想得还挺美的少爷,双手交叉放在腿上,饶有兴致地说:“看来到时候我得换一个地方流浪了。”
雷克斯皱了皱眉,语气冷了下来:“到时候,你只能留在我身边。”
新世纪知法尊法不守法的自由龙塔兰愣了愣,正要拿出人权的武器摆事实讲道理,下颌被人捏住了,雷克斯当着所有人的面吻了下来,塔兰敏锐地察觉到所有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偏偏这个似乎接了霸道总裁剧本的人还沉迷其中。他尝试挣了挣,挣不脱,雷克斯反倒攥得更紧,舌头还是一如既往没有章法,唯一的区别在于速度放慢了一点。
“我……我有进步。”吻闭,雷克斯似乎也觉得不妥,迅速把塔兰推回了椅子上,红着耳朵匆匆离开了。
塔兰无言片刻,转头看向身旁身强力壮的保镖,保镖怒目直视前方,摆事实讲道理:“老大,是你不允许我对刀锋继承人出手的。”
收购自然没有下文,塔兰抽调一部分流水支撑了现下的经营,主要股东都是他的人,自然对刀锋抛出来的收购议案置之不理。中间还因为他的脸冒出了傍大款之类的传闻,塔兰嗤之以鼻,也懒得解释。
雷克斯拟的这份议案应当是很认真的,还保留了他的部分股份和决策权,塔兰似乎看到了小少爷亲自拟定修改议案那股倔强劲,而要突破他那一毛不拔的爸那关,估计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这一次落空,也代表着雷克斯决策失误,在他爸那里自然讨不来好。
再见面的时候,就发现雷克斯身边跟了个小孩,和当初他刚进来的岁数一般大,养得倒是挺好。小孩是金发碧眼的面相,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塔兰看了一会,发现雷克斯对那么孩子关怀备至,一个眼神都懒得抛给自己,想着大概是对上一次养育的失败做出些心理补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自从驳回之后,雷克斯就从来不和他面对面交谈,塔兰也问不出意义何在。
因为这次,这边的事务似乎换了一个负责人,他们能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眼看着雷克斯又带了个新孩子,塔兰琢磨着大约有和过去一刀两断的意思,便也耸了耸肩,着手自己的事。
他遇到的所有人像流水一般,静谧地流淌过他的灵魂。
这一次可能也不会久留,等疾风稳定,他把黑产委派给信任的底下人,其他部分给糖果厂那一家,便离开这个地界。
他拥有的年岁太长了,以至于偶然发现的一点点有趣,都像是汪洋大海泛起的一丝波澜。
龙又将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这个人不再叫“塔兰”,或许叫保罗,约翰这样普通的名字,或许在几个人世之后,他又会用回塔兰这个名字,就像在几个人世之后,他又回到当初那片坟地。
这世间万物似乎都是他的承托,又似乎不是,他像是可以去往任何地方,又像是哪里也去不了。如同人类传说里的无足鸟,自由自在地扶摇直上九万里,却一旦落地就会失去生命。
他扯着自己奔赴自由,却在不知不觉间血肉横飞,粉身碎骨。
即便粉身碎骨,似乎也只留下了空架子。路过的人只能看到一堆碎肉,而看不见五脏六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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