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必交谈,那人见了非道,便伸出另一枝枯枝,上边挂了两个野鬼面具。
非道取下,递给折礼:戴上,能掩盖生人气息。
折礼戴上面具,面具十分贴合,再伸手去摸时,已然变成了自己的第二张脸,随着面具戴上,二人身上都鬼气森森的。
折礼侧首看非道,隐约还能看出来非道五官的模样,又隐在鬼气里,偶尔看得真切,却是黑青色一张鬼脸。
想必自己也差不多。
折礼跟着非道,走在引路人身后,不多时,似乎进入了什么密道,只觉四周一片漆黑,眼前所见只有在一盏红灯,和灯光隐约照出的枯枝。
摸黑走了一阵,听得水声潺潺,面前的黑暗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昏黄,那种日头将近、黄沙将至的昏黄。
折礼抬头看天,天低得很,似乎是黄昏的阳光照亮着一片乌云,镀了金边,颇有些天空开裂的感觉。
脚底的水黑得如墨汁一般,本应该映着天光,却什么也不见。
诡谲,是折礼的第一反应。
这便是黄泉城么。
跨过护城河,进了内城,引路人便熄了灯。四周围活动着一些魔物或者鬼物,有的身影虚虚实实,有的模样千奇百怪。
四周的建筑与人界无二,甚至有一些商铺和小贩。
二人跟着引路人一路穿过大街小巷,来到了城主府外。
第113章 魔界之行
城主府高墙恢宏,背后一片血色的天空,越接近地面,血色愈加鲜艳,但那赤红色似乎十分遥远。
从侧门悄无声息地进了城主府,走了一阵,才到了内院,引路人站定在原地,散作一团雾气。
一只血蝶蹁跹而至,非道抬手,那蝶便落在他的指尖。
果然,这蝶与师傅,与魔界都有关系,难道这蝶,便是二人间传信的媒介吗?
非道跟着血蝶继续前行。
折礼迟疑了两步才跟了上去,看着非道的背影,心中五味陈杂。
与他朝夕相处的非道,他自以为相当了解,所见却不过是海面冰山,或许,那只是他想展露给世人的一面?
看样子,师傅似乎不是第一次踏足此地。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非道的背影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回想过往十余年的陪伴,他曾以为非道就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也是最了解自己和自己最了解的人,如今看来,他仿佛隐在迷雾里,每多往他身边走近一步,都会让他退却。
折礼垂眸,在这片暗无天日的土地上,沾染了父母亲的血,沾染了无数想要保护芸芸众生的前辈之血,如今,他却以客人的身份到访
究竟
是对还是错
折礼?
熟悉的呼唤将折礼拉回现实。
折礼看向非道,片刻才又收回目光看向前路:走吧。
城主府似与人界的宅邸并无两样,但也大得离谱。
二人穿过回廊,又走了一阵,便到了叶星阑的住所。
他所居住之处,前院厅堂两侧是厢房,后院面东处有一湖泊,引黄泉之水,接天色,湖边建二层一楼台,名望月台。
进入后院,映入眼帘便是那苍茫湖水中,浮在水面生死未卜的笺云,与围绕他周身的暗红色法阵。
笺云!折礼奔到那湖边,也不是没想到笺云伤得会这样严重,只是他以为,从自己手里夺过笺云的魔界少主,会有一些过人的本事。
笺云周身包裹着若有若无的黑气,黑气中隐隐约约还有一丝暗红色的灵力流动。
折礼低头,捏了法诀丢在水面,水面暗纹浮动,法阵浮现出来,红光染了湖水,照亮笺云的脸,又忽而消逝。
望月台二楼,无脸面具映着惨淡的月光,浮在楼前,身后之人隐在暗处,活像只吊死鬼挂在半空。
非道抬眸看去,面具朝向他转了过来,短暂的眼神交流后,非道又看向了折礼。
确认笺云还算安全之后,折礼立刻就将注意力移到了旁边突兀的楼台之上,他注意到那边若有若无的气息,也看到了那个曾经吓晕自己的无脸面具。
面具飘忽着,那人如鬼魅一般落在二人近前。
先是带着几分打趣的哼笑,随即是毫无诚意的客套发言:两位贵客远道而来,在下有失远迎。
玄色的衣袍显现在眼前,折礼无甚好感地蹙眉看向他,眼中满是防备。
那人似看出折礼的排斥与不喜,轻笑了一声,落到非道身旁,将一枚浑圆带着火气的珠子递到二人面前:酬金。
折礼震惊而又诧异地瞧着他手中的珠子,又满脸愤然看向那空白的面具:杀凤禅,就为取这火灵珠吗?
叶星阑饶有深意地看向折礼,冷笑一声: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凤禅向我魔界出兵,我焉有逃避之由?
你!
虽然凤禅于青芜而言,是难缠的对手,但从六派来说,他们曾是同仇敌忾的盟友,凤禅之死,是正道一股力量的消弭,是仙门的损失,更是魔道的乐事。
更何况那些不曾被遗忘的仇恨,究竟是什么致使他来到这里,同这个杀人的恶魔交易?!
非道无声拦住折礼。
折礼看向他,暗自捏紧了拳头。
是了,是对非道的信任。
折礼再度看向叶星阑,又看向他手中的火灵珠。
叶星阑亦看着他,若先前是挑衅,此时在非道冷凝的目光下,就又变作了玩笑:我可没空杀凤禅取火灵珠。更何况,即使没有这东西,你也会来的不是吗?
他深深地看向折礼,像是把他看透了一般自信:冒着两派反目风险要救笺云的,不是你吗?从这件事来说,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折礼默然。
非道瞥了叶星阑一眼,示意他少几句。他从叶星阑手中取过火灵珠,递到折礼面前:凤禅之死,我也在查。
他示意折礼先收了火灵珠,迟疑片刻,折礼才将其接了过去收好。
他又定定地看着折礼:折礼,你不是好奇我为何会同魔界少主有所往来吗?
折礼看向他,他想知道这个答案,很久了。
非道看向叶星阑:这位是青声的大弟子,我曾经的师兄,叶远游。
星阑干笑一声:怎么还有这种环节
折礼震惊地看向叶星阑。
老掌门有两个亲传。一个叫叶远游,一个就是咱们掌门了。
性子也是截然不同,咱们掌门安静内敛,叶师兄外向开朗。
望江的话回荡在耳畔。
原来如此
这倒也解释得通
我与远游,都是青声从山下捡回的,非道平淡地述说着,诛魔之战时,他才因为某些原因,回到魔界。
叶星阑抱着胸,听着这些旧事,轻叹了口气,颇有些沧桑无奈。
我身上的咒痕
非道说到此处,叶星阑陡然警惕,目光凌厉地盯紧了他:你是要从开天辟地讲起吗?
他看向叶星阑,毫无动摇,见他还要开口,叶星阑伸手拽住他的手臂,难得的有几分着急。
二人间的气氛有些紧张,大约是经过了外人难以理解的无声拉扯,非道猛然挥开他的手,一意孤行地说道:你所见我身上的咒痕,便是在诛魔之战被人种下的蛊,这些年,远游一直在魔界为我寻找破解之法,所以才有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