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倚靠着结界,结界上映出他的满面愁容,眉眼中压抑着不耐烦的焦躁之色:好吵。
非道饶有深意地看着折礼,结界已隔绝了外头的风雪之声,此时折礼所听所闻,实则是他心中的烦杂之声。
非道伸出手,略有些冰凉的手心覆在折礼耳侧,折礼诧异地抬头,便沉溺在非道温柔的目光之中,沉心静气,他隐约听得非道说话。
他说过之后,又带了浅淡地笑意,放下手,拍拍他的肩膀,抬头向外头看去:虚空之渊本就是禁地,充满了危险与未知,你如今没有修为,更容易受到影响,别去听,听了也别去想,想了也别去做。
满心的烦躁瞬间便沉了下去,折礼想起那时面对青声的引导时,非道也曾这般捂住他的耳朵,让他不要去听。
但
折礼不由得朝非道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指。
两个人俱是一愣。
非道偏过头疑问地看他,折礼像做坏事被抓个正着一般,睁大了眼睛木讷地抬头看非道,脸上燥热,他低头看向非道的手,勉强寻到几分理智:师傅,你的手,往日不似这么凉。
他话音刚落,非道便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
折礼按下心中的旖旎心思,抬头:师傅,你是不是为我修复灵台时,耗费了太多心神?
非道有些许诧异。
我看到了,那时在灵台。
原来你在灵台。非道忆起那时的奇异感受,恍然,他望着外头茫茫风雪,状似毫不在意,修寒冰意境,难免手会凉些。
折礼并没有被他糊弄过去:师傅
他正要再说,非道忽然打断了他:你看。
折礼顺着非道的目光看去,结界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已然退却,无尽的黑夜之中,天之边界处,有一条似被劈开的光带,闪烁着各色的光芒,绮丽、梦幻,恍若幻境,充满了不真实。
折礼趴在结界上惊叹眼前的美景,沉浸之间他恍然大悟:师傅,那里就是虚空之渊吗?
非道遥遥望去:没错,那应该就是虚空之渊的入口处,天之角,地之涯,日之尽,时之末。青霖祖师耗费半生为自己打造的陵寝之地。
折礼诧异回头:这里是青霖祖师自己所构建的吗?
没错。非道看向那片虚无之地流光溢彩的绚烂,这里原本虚无一片,是青霖祖师以结界隔开风雪,以断谷为峡,弱水为界,建立的另外一个世界。相传其中有数个并存的时空,身处其中,不受时间流逝的限制。不过这些,都只是传闻罢了,想进去虚空之渊,危险重重,去者了了,生还者更是闻所未闻。
折礼起先听着非道的描述,还颇有些惊叹于青霖的神通,竟与那创世的神明一般,再往后听,却只觉此去竟如此凶险,他沉默地看着那逐渐清晰地呈现于眼前的绮丽,心生退却之意。
非道已往前走了两步,回首,折礼还站在原地,忧心忡忡。
非道笑着挑眉看他:怕了?
是怕了。
师傅,这里如此危险,我如今没有修为,就是个绊脚石折礼垂眸,有些自责,又有些失落。
世间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非道望着眼前的虚无之境,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呢?或者,你是不信我能保你?
当然不是!折礼连忙反驳,我只是嫌弃我自己
折礼立在原地,丧气地垂着脑袋,半晌,他听得衣物摩擦的声音,抬头,非道已走到他近前,朝他伸出手。
走吧。
折礼怔愣地看着那只伸来的手,见他片刻无动静,非道拽了他的手腕,带着他,毫不犹豫往前而去。
他踩着非道的脚印,跟在他身后,拉着非道的衣袖认真地说道:师傅,如果形势危险,你可要千万保护自己。
非道回头似笑非笑地瞧着折礼,如今倒好像是身份交换了一般。瞧见折礼仍是认真地等待着他的回应,非道轻声应了个好字。
他回转头看向那绮丽之处,忆起曾与远游来过这里,以他那时的修为,当时除了过不去剑阵,别的倒也还好。
他心里有些想法,敢来闯虚空之渊,其实跟折礼是有关系的。
天冶瑶芳是青霖留下的法宝,除此之外,它还与九霄有关。
偏生在折礼处,天冶瑶芳用起来格外顺利。联想到枫叶林苏家独特的身份地位,还有青声以前若有若无提到过的一些零散信息,他隐约觉得,苏家或许与这虚空之渊、天冶瑶芳有些许联系。
再或者,倘若一切只是他的错觉,他也大致有把握能带折礼活着离开。至于是何等惨烈的离开,他也并非没有想过,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想获利,总得付出代价。
折礼。
折礼听得非道唤他,他转头,非道摊开手心,手中有一白色瓷瓶,瓶中有一颗赤色药丸。
这是百相丹,有修复神识的功效,你带上。非道将瓷瓶递给折礼。
折礼听话地接了那百相丹,仔细收好。
结界之中,折礼趴在那如窗口般的视窗处,睁着滴溜溜的眼睛四处打量,非道稳当地站在他身旁。
片刻,耳畔的嘈杂声一扫而空,拍打结界的风雪消失殆尽,二人随着结界落地,非道挥手便撤去了结界,世界一片清明,折礼惊叹地站在雪地之上,明明是无尽的黑夜,却又有着不知何处而来的柔和的光笼罩着整个世界;明明天空的底色是一片漆黑,却有着比虹霞还要绚烂的色彩。
没有风雪,没有寒冷,恍若在幻境中。
第93章 终焉绝境
折礼惊叹过后,便驻足在无底深渊前,折礼踢落脚边的石子。
非道立在崖前:此处便是虚空之渊与人界的交界处,他低头看那无底深崖,传说这底下是可沉万物的弱水。
弱水,折礼思索着,所以想要强行渡过这片断崖是不可能的?
非道点头,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折礼又扫了崖底两眼,跟上了非道。二人沿着断崖走了片刻,便见断崖浮空之处,有一点红光,闪闪烁烁。
师傅你看。折礼指着那处红光,非道自然也是早已看到,二人向着那光点而去,走到近前,一座结满寒冰的桥出现在眼前。
这座平桥似乎一直延伸到对面无尽的黑暗中,又似乎断裂在那红点附近,总之看不到尽头。
折礼环顾四周:看样子,要进入虚空之渊,我们就必须得穿过这座桥吧。
非道站在桥头,低头凝视着冻结在冰块之中的桥碑,磨砂的冰面,仍旧清晰地映出桥碑上血红的字,字体与人界所用皆是不同,一般人很难读懂究竟是什么意思。那字的末笔尾端,如鲜血滴落,渗出冰面。
终焉?折礼喃喃念道,打破了非道心中的宁静。
他微微侧首,瞧着似在思索的折礼,很快将心中的波澜掩饰殆尽:你认得这字?
折礼亦是困惑:似乎曾经在父亲的古籍中看到过,他教我识过一些。
非道忆起,那时他与远游来此,当他念出桥碑上的字,远游先是诧异,再是满脸不怀好意:你居然认得这字?难道你不觉得这字与我们常用的有所不同吗?
青霖祖师的生平传说与九霄脱不了干系,这字如此与众不同,想必,应该也出自那里。他又颇有深意地打量非道,末了说笑了句有意思,也没再多言。
也是从那时开始,他才对自己的身世,有了新的猜测。
师傅?折礼的呼唤将他拉回了当下。
师傅,我们当真要过去吗?折礼颇担忧地看向那桥面,那无尽的黑暗中,蕴藏着无尽危机。
相较之下,非道相当平静,他看向折礼:跟紧我。小心。
非道没有太多话,却给了折礼莫大的信心,他说完便向着桥头而去,折礼稳了稳心,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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