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礼从崖上跳下去,想起肖家湾的巨翼兽妖,丰裕城的狐妖,两地之间的狼妖,还有这巨蟒,似乎正如之前所听所闻那般,近来这些离东南密林近的村镇,妖邪横行。
妖类一向不与人族为伍,诛魔之战之后,六大门派驻守人界,它们很少会主动进入人族领域,况且是这些还未开智的兽类,除非它们所在之处,有人或者有东西将它们驱赶出来。晚香眸色深沉,看向非道,西面那群狼妖的首领,倒是个开智的,你之前过去,可有问出些什么?
折礼有些意外,那狼妖的厉害他是见识过的,师傅何时又去找了那狼妖呢?
只听非道答道:那群狼妖与追杀之人有过一场恶战,死伤无数,大为受挫,为首的狼王,对人族恨意尤深,见了我更是杀红了眼。
先生你那晚是去找那狼妖了?折礼惊诧地看着非道。
非道不置可否:顺便查看了一下那群人的尸体,可惜的是他们尸骨未存,衣物碎片也很难辨认身份。
小子,你到底是得罪了谁,非要置你于死地?晚香调笑道。
折礼不由得怀疑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若自己真死在落枬的地盘,青芜与落枬必然会反目,云堑和凤霞可以坐收渔利。
回去再说吧。非道见折礼陷入深思,出声宽慰道,当下还有我在你身边,不必过虑。修行之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非道这般说了之后,接下来的日子,便毫不客气地开始了对折礼的二次严加管教,时时于修行之事上督促他。
转眼已将至四月下旬,这段时间里,折礼除了每日跟随非道修行,便只做了一件旁的事情,去了两趟卢府,卢佘已算得是痊愈,那狐妖也未再回来找麻烦。
折礼在卢府遇着孟庭祎,二人相谈甚欢,约着四月二十大典的日子前去观赏,给他们三位留最靠前的位置。
此地灵气充沛,非道索性决定多留一段时间,敦促折礼的修行要紧。
日子不知不觉便到了大典之日,折礼自睡梦中醒来,又是一副挤在非道身侧,手搭在他胸口的姿势。今日时辰尚早,非道还未醒来,折礼轻轻挪开靠在非道肩侧的脑袋,撑着头看他。
以往在听月湖,若是他夜间做了噩梦醒来,也喜欢这样看着非道,如今噩梦倒是少了,换做了春梦,只是身边躺着这个人,连春梦都是不敢做的。
折礼仰躺下去,轻叹口气,随即凝神入定,自窥灵根,见那灵台之上,火种燃烧正旺,先前非道教他先以那万年铁做火种,吸收焚天紫火,说不定今后能为他所用,他尝试着吸纳焚天紫火的力量,竟真小有所得,这灿烂的火灵根边缘,确有一圈淡淡的紫色。
自窥一阵,折礼再睁眼时,非道便已离了卧房,天色不早,折礼下榻收拾片刻,三人用过早饭,晚香取了早上现摘的各色鲜花令折礼提着,便动身去孟府赴约。
丰裕城上热闹非凡,大街正中不大不小的空地上,已架好了祭台,祭台下摆了一圈长凳,正对祭台的几间酒肆,早就坐满了客人。
晚香先去了一趟何府交货,折礼便与非道去了孟府,跟着孟家的马车到了地方,果然是坐在了首座。
只是孟庭祎今日似乎有些事情,未与二人同来。折礼二人坐了片刻,便见卢老爷带了人过来,不多时何夫人同何老爷也相携而来,晚香也在随行车队之中。
一时热闹非凡,众人落座,祭台四面摆下鲜花,就等正主到场。
正在热闹之时,忽然听闻一声清脆的锣响,四面嘈杂即止,从何府的方向过来一架步辇,由四个俊俏的小厮抬着,四面坠着珠帘,珠玉相撞中,露出的缝隙让人得以窥见那其中的巫女真容。
步辇到了祭台,众人伸长了脖子,只为瞧见何家仙子的真容。那巫女从步辇上下来,步步生莲,看她身量似乎比身边的丫鬟都高出一头,身形纤细,虽然戴着面纱,但眉眼生的极好看,顾盼生辉,真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三千春花失颜色。
折礼从那人的眉眼,认出了正是朝辞。
何家真是贯出美人~卢老爷赞许地向身边的何夫人笑道。
何夫人对朝辞的出场十分满意,露出高人一等的笑意:那是自然,我们巫族一脉,为了这血脉纯粹,不知牺牲了多少幸福。小辞自小便比一般闺阁女子生的貌美,这身段啊,更是多亏了我的□□。
折礼听着两家的恭维,却越发觉得他们讨论的,更像是一个商品,一个工具。
朝辞在丫鬟的簇拥下进了祭台后的帘幕中。
又过了片刻,村长从祭台出来,念了一段冗长的祈求今年风调雨顺的话,拉开了春祭的帷幕。
司乐们在台上两侧坐定,帘幕逐渐拉开,身着一身黑色长裙的朝辞从一片黑暗中出现,她缓缓转到台前,衣袂翩跹,在乐声响起的瞬间,她有如一只黑色的蝶,在花海中畅游,又如一只鸟,自由而快乐。
与其说她是在表演,不如说她是沉浸在那片世界之中,她的婀娜与一般女子不同,她身形更瘦削一些,四肢修长,眸中带着少女特有的纯真与娇媚,举手投足间满是无处安放的魅力。
台下众人看得痴迷。
折礼啧啧称奇,附在非道耳畔低声说道:若是单论眉眼,这位仙姑比之晚香倒是逊色几分,但这一舞,当真是夺目。是吧先生?
非道颔首,并无多言。
折礼见非道不置可否,自讨没趣,略一挑眉,余光瞥到姗姗来迟的孟庭祎,正痴痴地站在人群之外的台下,那模样,有如见了仙子下凡,三魂七魄具被拐走了一般。
一舞毕,众人才慢慢回味过来,掌声雷动中何仙姑随意一瞥,看到正痴站在近处的孟庭祎,不由一愣。
二人目光相对,朝辞认出是那日被自己撞倒的,孟庭祎只觉又瞧见了那双纯真、无辜、略微失措的双眸,原来她竟是何家的小姐。
村长出来说话,孟庭祎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自觉失礼,拱了拱手,转身要走,却和过来寻他的小厮撞了满怀。
何仙姑见了这一幕,掩面失笑,跟随着乐师退出台前。
她展颜的模样,深深地印在孟庭祎脑海中。
当下村长又请了三大家致辞,接着还有些别的节目。孟庭祎在小厮领路下,入到折礼二人身旁,三人互相行礼,孟庭祎落座。
折礼本想与他闲聊两句,只见他的目光频频落在幕后,借着那三两缝隙,似乎在寻找朝辞的踪迹。
过了片刻,丫鬟引了朝辞落座在何家家母旁,与他的兄长坐在一处。何夫人对女儿的表现甚为满意,正低声交谈着。
朝辞蒙了面纱,侧首垂眸听着母亲的教诲,略一抬眸,便对上孟庭祎有几分呆气的目光,她强忍着弯成月牙的双眼,垂眸敛目,佯装认真听取母亲的教诲,却难掩分心。
自觉失礼的孟庭祎红了脸垂眸,有些不自在地伸手理了理衣袖,咳嗽了两声,斟酌着饮了两口清茶。
折礼坐在非道右侧,便总觉他时不时回过头来,目光越过自己,匆匆向远处投去一瞥,又忙忙收回,他带着些疑问向孟庭祎偏过头去。
何夫人一向敏锐,又最知道自己的孩子心性如何,见她眸中带亮,难掩笑意,心中警铃大作,眉头一拧顺着她的目光转头去看。
孟庭祎怔愣地与折礼对视两秒,折礼向右偏头,循着他的目光向朝辞方向看去,却见一双鹰眼猛然摄住自己。
折礼愣住。
何夫人的目光尖锐而冰冷,比之第一面时,鄙夷与不喜更是毫不掩饰,折礼悄无声息收了目光,稍微挪了挪,借着坐得笔挺的非道,挡住了那犀利的目光。
过了好半晌,折礼才觉着那股愠怒之气散去,方松了口气。
母亲的情绪陡变,朝辞已然察觉,她收起笑意,又恢复了端庄的木讷样子。
何母转眸,紧紧地盯着朝辞,有如巨石压在头顶,朝辞抬不起头来,何母打量她片刻,沉声说道:时刻谨记你巫女的身份,身为巫女,身心须洁净,行为须得体,只有你一心一意侍奉神明,你的子民才会得到庇佑。
朝辞低垂着脸,轻轻颔首。
她是巫女之身,须洁净,须得体,须与凡人保持距离,须侍奉神明,须为自己的子民奉上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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