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的空气逐渐冷凝,脚下的流水也变得寒气逼人,折礼打了个寒战,非道才从恣意外放的情绪中逐渐收敛,拽着折礼的衣服替他穿好,抬起头来,又是云淡风轻的温和模样:怎么伤的?
离开肖家湾之后被追到狼妖的地界,也就受了点小伤折礼话音未落,非道已经握住了他的手腕,隐隐有灵力自微凉的掌心注入,片刻之后,非道才收了手,神色里带着不能苟同的责备:经脉受损,气血不足,这还是小伤吗?
折礼壮着胆子装作浑不在意地调侃道:身上有点伤怎么了,这都是小伤,它自己就痊愈了。
非道没有说话,沉默地在水中坐下,衣袍漂浮在水面,折礼正不知所措时,一股大力将他拽了下去,他猛然撞入非道深邃如海的眸中。
打坐。非道启唇,放开他的手腕。
折礼才压下心头的悸动,轻轻地长长地呼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待折礼入定,非道抬眸,便见虹霞自水光中潋滟,长风卷过花海,群山灵气翻涌,在二人身边自成灵涡。
果然是灵山妙水之地,晚香能挑在此处栖居,必然也是能察天地万物所变之人。
好强的力量。
春风拂面,卷动那窗前的纱幔,晚香慵懒地睁眼。
熟悉的力量。
疗伤之后,非道便捡了衣服披上,在岸边守着折礼。
衣衫湿透,少年略显单薄的身体上,伤疤隐现。那样大的疤,想必是没办法完全消退了。
疗伤之后,二人回到沁月谷,非道便借口出去一趟。
天色渐渐暗了,折礼在房中百无聊赖,便拿出一本闲书随便翻看。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折礼起身,便见非道推门进来,他的外袍不知怎的,也不在身上,发梢尚有湿气,身上也还带着几分水气,也不知是去做了什么。
天色已经黑尽,非道极自然地向折礼问道:不休息吗?
折礼为难地看着那一方小床:师傅睡吧,不用管我。
非道失笑:你是怕这张床不够大,我挤着你吗?
那倒不是,我是怕自己挤着师傅。我又是个没什么睡相的人。折礼连忙解释道。
无妨,你身体还不算痊愈,当休息时还是休息为好。或者,我去睡那外边的木板?非道带着几分认真的神色向那木板看去,折礼连忙拒绝,在心中仰天长叹后褪了外袍先躺了上去。
随后身边便躺下了非道,折礼有些心神不宁地往里缩了缩,非道依旧躺的板正,迷迷糊糊不知撑了多久,折礼终于陷入了昏睡之中。
非道侧首,心念微转,白嫩的皮肤上,淡蓝的光晕勾勒出那朵灵莲的轮廓。
思索再三,非道再次挑开指尖,血珠飞落在灵莲之上,瞬间便被吸收无踪,灵莲的边缘,出现一圈浅淡的红色。
折礼睡得正香,或许是因为这次重创的缘故,非道其实在那天见面之时,便察觉了他消瘦了些。
后半夜,折礼便又滚到了非道身边,紧紧地挨着非道的胳膊,几乎要挤进他怀里去。
屋外天亮不久,折礼便精神大好地自酣睡中醒来,神清气爽自不必说,因着又与非道同住一室,一夜之后反而放下了些绮念与尴尬。
非道不在床上,折礼又窝了些时候,便嗅到从外边飘来的香气。
从楼上下来的晚香,似乎对楼下厨房传来的动静颇有微词,到底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在她的厨房造次?
待她下了楼,嗅到那珍馐的香气,不由发出了另一种感叹,这世间,竟有人如此深谙此道?
晚香眼见着那个之前还死气沉沉的小子,像是换了个人一般,跳着进了她的厨房,从厨房那一片小地方里,传来更加放肆的香气和谈笑声。
非道与折礼正在厨房说笑,门口猛然出现了黑着脸的晚香:大清早的,你们就不能别在别人家里腻腻歪歪的吗?
折礼端着刚出炉的水晶包,笑容满面地走过晚香面前,一面摇头一面道歉:那以后就不能做了,可惜了这么好吃的水晶包。
晚香只觉那味道迷惑了自己的嗅觉,甚至控制了自己的行为,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随着折礼手上的托盘,露出了怒己不争的复杂神色。
不过今天就算了吧,反正都做好了,先吃早饭要紧。你说对吧,晚香?
晚香压制着乐开了花的喜悦,面上依旧高傲,颇为难地抚摸着手中那只随意折下的小花:既然你这么说了,卖你个面子吧。
三人在石桌旁坐下,美食还真是拉近人际关系最好的工具,改写了晚香对非道的印象,她不由得重新审视非道,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不仅修为高深、相貌不俗,还做得一手好菜,真是当下好男人的典范。
可惜明日就吃不到这般美食了。折礼颇惋惜地叹了口气。
晚香理了理衣袖,轻哼一声:罢了罢了,能从我那荒废几十年的厨房妙手回春,也是不容易,这厨房,就借给你们吧。
折礼向非道扯出一个得逞的笑容,被晚香尽收眼底,她冷淡地说道:吃好便出谷去吧,别忘了今日还有正经事。
她说着起身掩面打了个呵欠:时日还早,我还得回去补觉。你们自便吧。
折礼帮着非道收拾好厨房,二人便出谷去丰裕城,去找那卢家。
正是春耕的日子,路两旁的田地里,不少村民正在耕种。
路过一处稻田,几个村民正站在田里说话。
这秧苗是生虫了吗?其中一个村民看着眼前一片灰蒙蒙的稻苗,叹了口气。
另一个村民弯下腰,伸手从那蒙着一层灰的叶片捋过,指尖留下一层似灰似尘的东西,她碾了碾,也没什么异样,又伸手入水洗了把手。
听说今年的秧苗都这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昨天我媳妇儿从井里打水,水上也是一层灰。
你就别说这秧苗了,就上边的野草,草尖都发黄。
怪,真是怪。
折礼低下头看脚下的杂草,果然,新生的草叶尖儿已经萎了,他沿着小路一路看去,发现都是如此。
二人到了丰裕城。
卢家、何家、孟家,并称这镇中三大家,卢家有钱,何家有势,孟家有声望。
因此卢家的所在并不难找,折礼二人很快便到了门外,经人通传,很快他们便见到了卢家的当家,卢老爷。
客厅中,除了卢老爷,竟还有一人,正是那日买花被撞翻的公子,那公子见到二人,也是有些诧异。
庭祎,这两位,就是我之前所说的高人。卢老爷起身,向折礼和非道走去。
那唤做庭祎的公子,正是孟家的公子孟庭祎,家中三代教书育人,是在本地颇有声望的腐书网,他与卢家的公子卢佘关系极好。
孟庭祎向折礼二人拱手行礼:没曾想竟是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