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师兄又为何同自己过不去呢?渡衍闷闷地问。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圣泉寺百年基地,我为师傅、为众生守道,难道也是错吗?
渡衍垂着头不吭声。
那观音像,你雕刻得如何了?道衍又问。
渡衍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愈发不快:我不会。
道衍叹了口气:师弟,芸芸众生皆平等,为了更长久的幸福,牺牲一些,又有何妨呢?
渡衍抬起头:师兄,自己所心甘情愿的付出才是奉献,豪夺骗取他人的付出,是伪善。
你!良久,道衍叹了口气,渡衍,我所求上上之道,与你所求中庸之道,终是不同。罢了,你去吧。
渡衍离去之后,道衍又空叹了口气,随即也离开了。
看来两位大师的关系不好。折礼叹道。
非道没什么反应,二人便只当无事发生,回了精舍。
今夜的月亮,晕格外的重,想必明日就会下雨了吧。
你切不可离开我身边,知道吗?面对未知的危险,非道只能将折礼护在最近的地方。
瞧见非道面上严肃,折礼连忙点头,伸手抱住非道的胳膊,笑道:知道了,我就这么寸步不离,够不够近?
非道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将他的脑袋推开了些。
进了大殿,仍是之前所见的模样,无甚不同。
乌漆麻黑的夜里,冷风自门口灌入,折礼诧异地转过头去看非道:师傅,你笑什么?笑得这么瘆人。他一面说着,一面挠了挠胳膊,试图安抚身上的鸡皮疙瘩。
非道只是冷静地看着他,那严肃的目光似乎已经在诉说:你看我像是会笑出那种声的人吗?
第47章 佛影幢幢
折礼打了个激灵:此处果然诡异他拧紧眉头再去看那佛像,似乎连佛像也扭曲了起来,折礼惊了一跳,回头再去看非道,嘴里的话还未蹦出来,便觉黑暗如洪水般灌入,耳边是一片死寂,他失去了整个世界的声音。
恍惚中折礼下意识往非道的方向抓了一把,手中空空如也,就在那一瞬间,非道消失了。
失去视觉和听觉的一瞬间,非道便也失去了折礼的踪迹,待他再次睁眼,四面有了微光,但他不在大殿中。面前矗立着一块半人高的石碑,石碑之上,隐约有字,却看不真切。
非道的手指在石碑的刻字上摸索着,当石碑上的名字出现在他的心头,似乎有所感应一般,黑暗,被血光驱散。
血色笼罩之中,非道身处的,是一片乱葬岗的中心。
石碑林立,其中除了非道眼前这座外,余下的,都是无字碑。
脚下传来拉拽的力量,非道低头看去,自己似乎深陷沼泽,他没有反抗,任由那股力量将他拉拽,黑暗再次没过眼帘,四肢的束缚感反而轻了许多,仿佛是泡在水中,疲惫得难以睁开双眼。
便如此睡去吧。
耳畔有谁在说。
便如此睡去吧。
非道心中想着
扑通一声,落水溅起的水波,轻轻推动着非道的身体,似乎在催促着他快些醒来。他恍惚中看到一缕光从黑暗中向他奔来。
那束光带来十分熟悉的感觉,直到它停在眼前,身体被人拽动,非道略微睁开眼,才看清那人的脸。
那人着急地拧紧了眉头,奋力地往上游动,时不时侧首看自己一眼。
折礼拉着非道,费力地将他带到水面,拖上了岸。
他喘着粗气伸手向非道的脖颈探去,好在还有心跳,呼吸也还算平稳。
折礼心里一松,任由精疲力尽的身体随意躺倒在地,待喘足了气,他伸手摇了摇非道:师傅?醒醒!
非道没什么反应,折礼有些担心,连忙翻身而起:怎么还是不醒?莫非须得渡上两口气?
非道感受到折礼的双手就撑在自己耳畔,他湿漉漉的发丝轻轻扫在自己脖间,正在折礼蓄力之时,非道缓缓抬眸。
那双清明的眸平静万分,如一片深不见底的湖,将折礼引入其中,那如镜般的湖面之上,投上了他的影子。
影子像一块石头,湖面微微起了波澜,风轻柔地游走在耳畔,除却风声,似还有鼓声。
嗵嗵嗵
密集的鼓声叫人摸不着头脑,藏身黑暗之中的他本来怡然自得,却仿佛是那鼓声撞破了天光,自漆黑中泄露的一缕阳光,令他倍觉慌张。
他一面不受控制地朝那阳光追逐而去,一面害怕那片光明即将让他无所遁形,这又使得他胆怯起来。
既期待,又胆怯。
折礼不由自主地移开了目光,起身用力拍打衣袍上沾染的尘土与落叶。
非道支起一条腿,毫不费力地坐起身来。
折礼拧紧了眉头,费解地问道:师傅你可算是醒了,你怎的还溺水了呢他一面从衣服里拧出来水,一面觑着非道的反应。
非道没什么反应,起身之后只是迷茫地注视着眼前平静的水面,眉头越锁越深。
你为何在此处?非道问。
心中的古怪逐渐散去,心跳也恢复正常,折礼才注意到四面的环境,他诧异地蹲到面前的石碑前,有些茫然地回头:啊?
伸手拂开掩盖石碑的落叶,他陡然一惊,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迟疑着望向非道:师师傅这是这是你的墓碑?
折礼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又看向身前的石碑。
非道慢慢地站起来,二人对视,非道的目光略显漠然,顷刻间,二人之间的距离拉远,折礼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非道,猛然注意到身边还有无数的石碑。
他举目四望,神色愈加不可思议。
你不应在此处。
耳畔传来非道的低语,折礼眨眼的瞬间,似乎被一股强大到难以形容的推力推了出去。
就在那一瞬间,身处大雄宝殿的二人,醒了过来。
非道几乎是醒的那一刻,撑开了结界,护住了身侧的折礼。
折礼扶着大殿冰冷而坚硬的地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怪异的梦,他抬头看向非道:师傅
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去。非道起身,拽了折礼便离开了大雄宝殿。
二人回到精舍,却见朦胧的夜色中,一个模糊的漆黑鬼影,在精舍外徘徊。
折礼拦住非道,摆好架势便攻了上去,却被非道拽住了后脖领子,夜色中传来一声苍老的惊呼,非道将折礼放下,借着月色,才看清是那日在大雄宝殿争吵的老头。
精舍又亮起了灯,折礼递上茶水,干瘦的老头惊魂未定地坐在榻沿。
刘老伯,这么晚了,你怎么在此处闲逛啊?折礼出声问道。
老刘头放下那杯茶:我听闻我的儿子,便是死在这面的精舍,才想过来看看
刘公子是怎么死的?非道出声问。
老刘头抬头看了他一眼,污浊的眼又湿润起来,他一生为农,早年丧偶,唯留下这么个儿子。满是皲裂的粗糙大手伸到脸上,老刘头抹了把眼泪。
我儿子自小爱读书,为人是孤僻了点,但他一向是个孝顺善良的孩子,今年十八,本已请了村头的王大婶说了媒。
他自小没了娘,只爱读书,我一个种地的,别的不能给他,书还买得起,日子也就这么过着。
可老陷在书里,也不是个事儿,他年纪不小,终身大事不说,也得谋个营生。就这么的,这半年我和他吵了几回,他就越发把自己往书里藏,让我十分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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