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火舌直上山顶,折礼险些冲入火墙,待他退却半步,却发觉那火光中隐约带着紫色,十分诡异,他反应不及,便被火舌舔了脸,眸中剧痛令他不由失声,朝那烈火中跌落而去。
上方隐约传来尖锐凄厉的叫声,身上火辣辣的,折礼连忙架起结界,可他本就没恢复多少灵力,方才那一击已是尽全力了,此时早已是强弩之末。
不消片刻,那结界便随着主人的力竭而消散。
也就在结界消散的瞬间,一个人影自火墙冲入,巨大的灵力裹挟冰霜雪意,包裹住折礼。
他本想带着折礼出去,岂料山壁受冷,猛然崩裂,隔断了他的目光,碎裂巨石,他再度追寻折礼而去,终于将他接入怀中,可不知为何,山底似有吸力,竟拖拽着他往下坠落。
这股力量,连他也无法化解。
随着丹炉的吸引,二人逐渐向下坠落,越往下,火势便越凶猛,结界上以灵力凝结的霜花便不断消融,消融,再生,再生,消融,总会有灵力耗尽之时。
非道低头看着怀中满脸痛苦、脸色苍白的折礼,眸中一凛,他祭出飞霜,凝视着无尽的火海,将飞霜插入火海之中。
以飞霜为中心腾起的骤风卷动着非道的衣袍,火光照亮他的侧脸,坚毅而决绝,周身卷起风暴,脚下踏出冰霜所结浮莲。
他站在浮莲之上,衣袍于风雪之中蹁跹,抬起头,面容冷峻,阂上双眼:寒龙修魅,华莲烬霜!
非道单臂撑在浮莲之上,寒冰化龙,游走莲台之上,顺着他的手臂蜿蜒而上,衣袍飞舞得愈加厉害,仿佛置身于暴风雪中一般,如海浪般汹涌的灵力喷薄而出,风雪与火舌相接,一层又一层冰霜覆盖住火海,非道借着莲台缓缓地往下推进。
手臂逐渐变得炙热,发红,衣袖化作片片灰烬,冰龙变得有如游丝,飞霜入手,也是炽热。浮莲之上,唯有折礼身旁飞霜片片,护他安好。
第43章 洞中藏乾坤
无尽的火海仍想冲破桎梏,燃尽一切。
非道脸色苍白愈加难看,他眸色由黑转红,身上戾气重了许多,灵力也更加嚣张恣意,蔓延开去,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随着手臂由红转成焦黑,随着浮莲破裂,随着非道的双眸变得血红。
砰地一声,二人摔落在地。
滚烫的地面让灵力几尽枯竭的非道欲死欲生,疼痛,随后是麻木。他拼尽最后一口气,以浮莲抬起折礼,便昏死了过去。
嘀嗒
嘀嗒
水滴声中,非道仍是先醒了过来,残存的冰雪化作水渍,带走了丹炉底部的热气,探寻到折礼呼吸平稳,除了眼睛,其他经脉并未受损,非道伸出有些焦黑的左手,打坐聚气,幸而灵力运转还算通畅,经脉还未损伤殆尽。
正在他入定之时,耳畔恍惚传来若有若无的浅吟低唱、空灵婉转,他猛然睁眼,四周一片寂静,似乎方才不过是他的幻境。
正当他满腹疑虑之时,原本沉睡的折礼忽然躁动不安起来,非道伸手抚在折礼额上,已是出了一层冷汗。
眸中血丝又现,非道伸手偏过折礼的头,拂开发丝,但见折礼脖颈伤口外缘发黑,几缕黑烟围绕着伤口,似乎在寻找能入血脉的途径。
非道指尖凝出灵莲,淡蓝色的微光照亮了折礼的脸,灵莲幽幽的凉气逐渐将身处噩梦之中的折礼安抚下来。
灵莲从指尖飘走,落在那伤口之上,一圈圈涟漪荡开,将那附在伤口的邪祟驱走,非道伸出食指,指尖凝出血珠,灵莲落在伤口上,血珠凝成血线,缝合伤口,灵莲印下。
种印完毕,非道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处印记。
不费吹灰所使用的这种术法,并非出自青芜,出自何处他自己也并未明晰,只是抬手便发觉已经做了。
黑暗中的蓝光逐渐消失,原本围绕折礼的孤魂野鬼,转而投向非道,非道微垂的眸抬起,眸中冰冷的血色令人胆寒。
耳畔传来无法听清的窃窃私语,忽远忽近。
从吴侬软语的哼笑声醒来,折礼睁眼,所见,是一片漆黑,他还活着吗,或者这里已是他界。
我死了吗?心念从口中表达出来,身上的疼痛提醒着,他侥幸活着,极其意外。耳畔响起一个微弱的响指声,折礼耳鸣了片刻。
还活着。陌生的声音响起在耳畔,折礼谨慎地投去目光。
无尽的黑暗之中,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
折礼向那人的方向问:你是谁?
非道没有回答。
折礼又试探着问道:是你救了我吗?
嗯。简约的回答。
烈火仍映在脑海之中,折礼自然感激恩人:多谢恩公,恩公怎么称呼?
非道思忖片刻,目光落在腰间的凤箫上:萧风。
啊,萧先生。折礼摸索到粗糙的地面,除了有些湿意,还有些灰,那鼠精死了吗?此处怎么如此漆黑,我们是在山腹底下吗?
死了。非道淡然地瞧着他:你眼睛受了火毒,暂时失明了。
折礼僵了僵,难以置信地伸手向眼睛摸去,抬到半空,便被人握住了:手脏,别摸。
折礼张了张嘴,良久,才挤出一个苦笑:我就说眼睛这么酸胀他仿佛失了神,丢了魂,再度伸手欲摸,又停了下来,徒然地垂下了手。
非道只是冷眼瞧着,半晌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我瞧你修行不精,怎敢找那鼠精挑事。
折礼只觉又遭一记重创,话哽在喉头,人也蔫了下来。
是了,若非他自大,以为自己天赋过人,便能扭转结局,可如今证明,他不过蝼蚁罢了。
见折礼苦哈哈地不说话,非道的神色又柔和下来,他撇过头:不必担心,待我恢复灵力,便能带你出去治伤。
折礼听闻眼睛还有救,复又燃起了希望,连忙致谢:多谢先生。
非道打坐了半晌,又听得折礼说话:先生,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洞里回荡着滴答滴答的水声,除此之外,安静得紧。
没有。
折礼露出费解的神色,是我听错了吗
此地汇聚亡魂,亡魂聚集处,便易生魅,魅者,以声色惑人,别去细听。
原来如此。折礼面色肃然,曾有书记载,极地、宝物、风水可汇阴阳,令亡魂不消不灭,而成魅,竟是真的。魅无形,亦可成形,最能惑人。
嗯。非道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读了那些书,总算没白读。
又过了片刻,折礼的神色再度变得疑惑,他时而身体前倾,时而将耳朵附上石壁,躁动得像身上起了虱子。
你若无事,便打坐养伤。非道叹了口气。
萧先生,我觉着,似乎还有别的声音,你听到吗?
非道睁开眼来,仔细辨认。
我感觉像是远处,传来像是炭火爆开的声音。折礼回道。
非道有些意外,再联想山下如此凶猛的火势,再加上魅之所成,倒真有可能在前方藏有一个火种。
伤倒是不要紧,主要是修为损耗有些厉害。方才打坐恢复了两成,应当够用吧。
他想到此处,便见折礼已经扶着山壁站了起来,他尝试着往前走,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手臂被人拽住,折礼自然晓得是萧风,他又谢过,随即叹气,这一会时间,也不知道过几次谢,他真是惯会给别人找麻烦。
慢一点。非道说罢,带着他往前走。
路面出乎意料的湿滑且坎坷,折礼又滑了一跤,反手握住了非道的胳膊。
粗糙又冰冷的触感让折礼缩了缩脖子,如旱灾时干涸得皲裂的土地般的皮肤,凉得像块冰,折礼不由吃惊,空洞的眼睛向非道望去:先生,你的手
受了伤。非道并不避讳,拽着他继续往前走。
折礼骤然沉默了,无论对方出于何种缘由,都应当无需救跌落火海的自己才是,毕竟在他跌落之时,已经听闻那鼠精的惨叫。他伤得如此重,还要带着自己这样的累赘
非道察觉到折礼突如其来的沉默与情绪的低迷,却也并未放在心上,反倒觉得他安安静静更好,正好他此时心中,还有一股难消的怒气,恨不得打他一顿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