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只觉得可恨!
不仅可恨,而且可悲。
笺云折礼侧首,她的名字,叫笺云吗?
笺云!那边的呵斥犹如一道惊雷,笺云吓得猛然放开了折礼,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哆嗦着一步步往那人的方向挪去。
她低垂着头,步子有些不稳。
待他走到那坡下,李文鹤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睨着她,轻飘飘、冷冰冰地说道:跪下,爬上来。
底下四人无不面色难看。他们这回味过来李文鹤方才的话,他果真是把笺云当做畜生来对待。
李文鹤身边的随从似乎对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反而还露出几分轻视的笑意,看着匍匐在地,轻贱如尘的女子,一点点往山坡爬去。
折礼一时握紧了拳头。
这不过就是只畜生。
我就算把它打死了又能怎么样。
别说它了,我今天就算把你打死了又能怎么样呢?
哈哈哈哈
你们看他,也太好笑了。他怎么像那只狗一样哈哈哈哈哈。
过往的回忆又浮现于脑海之中,那个漆黑的白日里,他们也是这般,对待那弱小的狗,无论它发出何等的哀嚎,无论它露出何等求饶的目光,他们也未曾停手。
以至于连护着狗的自己,也无端挨了一顿打,被关进了木箱,那一夜不眠不休的折磨,从铁柜外灌进来如鬼叫的风声,夜里凄厉的猫叫声,外头的嘲笑声,木箱时不时被踹的咚咚作响。
对了,那也不是木箱,折礼后来才知道,那是副棺材
笺云爬到李文鹤脚下,他便拽住她的头发,逼迫她仰起头来看自己,随即对她冷淡的神情十分不满,扭了扭脖子,一把将她的脸摁进草地的烂泥中:好狗还知道回家,你倒好,还叫主人漫山遍野找你?
住手!折礼终于再也忍不住,往前冲了几步,他总算明白这个笺云背上的,脖子上的伤痕,究竟来源于何处。
李文鹤抬眼看他:你又是什么东西?滚~他拖长了尾音,滚~远~点~
折礼看向笺云,急中生智:她叫笺云是吗?我是青芜弟子,我们怀疑她盗取了我们青芜的东西,带她回去审讯。
李文鹤垂眸瞧了笺云一眼,又抬眸挑眉看向折礼:盗取你们的东西?什么东西?
折礼想了想,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总之我要带她回去查清楚!若是你今日带走她,这件事便与你凤霞脱不了干系!
呵呵李文鹤冷笑,你们青芜丢了东西,就怪到凤霞弟子身上,你们还真是无能之辈啊。
你怎么说都好,今日这人我是一定要带走。折礼说着,便兀自爬上了坡,他刚站稳,便被李文鹤一脚飞踹,滚了下来。
折礼!望江惊了一惊,三人赶忙上去扶他。
白熙使了个小法术,叫那李文鹤脚下一滑,顿时人仰马翻,乱了起来,李文鹤大声叫骂,凤霞的弟子一哄而上,白熙三人迎了上去,一时场面混乱。
折礼趁乱拉了笺云,低声对望江说道:你们轻些,不要留下太多伤痕。说着便拖了笺云下去,二人走的远了些,折礼将笺云脸上的碎草叶子摘去,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笺云眸中全无生气,那模样,叫折礼看了心中一揪。
虽然没有回应,但好在她看起来还算只受了些皮外伤,折礼抬头,望江和青棠已经和他们打做一团,登时五颜六色的灵力交织,分外好看。
白熙更是脾气火爆,整个山头都似乎回荡着她清脆有力的骂声。
什么东西啊,你们就这么欺负同门吗?
你爹娘生了你,难道没教会你们要以礼待人吗?
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啊,多吃点猪脑子吧!
就你们这下三滥的修为,跟姑奶奶动手,姑奶奶便好心教教你什么是真正的修道!
好在对方虽然人多,但除了一两个修为尚可,剩下的不值一提。那两个修为尚可的,跟望□□棠比起来又该差些火候。
果然,一刻钟后,望江三人已经把一群人除了李文鹤打趴外地了。
至于李文鹤。
滚了一身泥,还被白熙好一阵恐吓,吓得脸色苍白,自己从坡上滚了下去。
喂,搞了半天你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猪头三啊?也就是仗着你爹的威风罢了,如今看来,什么都不是嘛!
白熙冲他做了个鬼脸。那群人屁滚尿流地架着李文鹤跑了。
三人回到折礼身边,望江伸手拽了他一把,白熙扶了笺云。
青棠走到折礼面前:怎么样,你有伤到哪里吗?
折礼揉了揉胸口:还好,他转头看望江,你们下手不重吧?
望江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全都是憋着劲儿打的,可疼了,但是绝对不怎么留伤。
那就好,望江,你拿那箭矢在我脖子上划一下。折礼说道。
三人神色各异,望江笑了一声,摇着头捡起那箭矢:啧,我原以为你是个天真无知的师弟你确定果真要如此吗?
折礼抬了下巴,露出脖颈:凤霞一向与师傅不对付,若我还想救下笺云,不如此,就该叫师傅为难了,你且划吧。
那我可动手了,忍着点。
望江极快速地用箭矢划过,折礼只觉脖子上一凉,血便顺着伤口沁了出来。
他又快速地抓了抓头发,这副模样,倒像极了刚受完欺负的样子。
我们得赶紧回去。折礼道,我怀疑笺云偷了我的亲传弟子牌,所以要扣留她回去受审,李文鹤不让,过来抢人,还把我打了一顿。这样可以吗?
青棠与白熙都看呆了,白熙连连点头:可以可以。
一行人急匆匆回去,望江把笺云安置在自己的住处,折礼与青棠、白熙径直去了聆心殿。
此刻正是六派掌门议事之时,折礼顶着一头乱发,深吸口气,冲进殿内,高声哭喊道:师傅
这场面,别说是其余五派掌门,连非道见了,都先愣了愣。
折礼是如何的性子他自然清楚,别说他不是会哭闹的人,这样的场合,他不会不知礼数。
不过他也还是立刻便从首座落到折礼身旁,本还有些疑惑,但见他一身是伤,当下便冷了脸:出了何事?
师傅,有人要打死徒儿。折礼拿腔作调地哭诉道。
其余五位掌门面面相觑,这也太丢脸了吧?锦萸瞧他有些眼熟,走到非道身边问:这是苏氏那个孩子?
几位掌门神色这才松动了些,倒也知晓苏氏满门忠烈,均死于诛魔之战中,遗孤养在青芜,他们倒也理解或许是养的娇惯些。
发生了何事啊?寒棠也上前问道。
折礼正要出声,便听得殿外又吵吵闹闹,不多时,李文鹤也一身草屑闯了进来,见着折礼,他先是一愣,当下咬牙切齿便要冲过去:又是你,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
凤禅本对折礼并无关注,见了李文鹤闯进来,浑身是伤,怒不可遏地冲进人群。
非道拦住李文鹤,锦萸从中斡旋,将二人隔开,折礼躲在非道身后,红着眼睛说道:锦萸掌门,就是他要打死我!
凤禅站到李文鹤面前,目光死死盯住折礼,半晌回头瞪住李文鹤,李文鹤当下便泄了气,在父亲面前犯了怂:爹
非道的目光落在折礼脖子的血痕上,伸手拨开他散落的头发,神色凝重,压抑着怒气问道:疼吗?
折礼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