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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不了头了。
他的作品早因染上了急功近利而变得面目全非。
陈老的目光并不犀利,但足够让姜南顿感无地自容。
交上去的毕业稿被陈老毫不客气地丢到了桌上,他抱臂后靠着椅背,一双眼睛不怒自威。
“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东西吗?你在应付我吗?”
“抱歉,老师。”
姜南手指绞紧,姿态快低到了泥土里。
室外是燥热的阳光,偶有几声短暂的鸟鸣;室内是冷得快要凝固的气氛。
“姜南,你怎麽会变成这样?”
陈老失望的话语直砸到了他的头上,“我很遗憾,你现在变得……非常平庸了……”
“我看不到你的灵气了。”
姜南不知道当下还能再说些什麽,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原来被敬重的人说让人失望,是这种感觉。
陈老甚至没再多说一句重话就走了。
羞愧、难堪、失落……都是后起的情绪,慢慢蚕食着他的身体,叫他的眼前和未来都变成了灰暗的色块。
陈老的话像个破不开的魔咒,姜南的后几年果然如他所料般一败涂地。
曾经有那麽段时间还不信命,姜南怄着口气非要让自己再做出一点成绩来,把自己的作品投向天南海北的大大小小的比赛。
他并非是要打脸陈老,他只是想证明自己的作品还有那麽一份关于艺术与热爱的矫情与赤诚。
后来姜南在数不清的拒绝与走神的目光中不得不绝望地承认:他的作品就是一堆灵魂丑陋的垃圾。
前二十年建立起来的自信与自负被颠覆,姜南苦中作乐地想:其实有钱赚不就行了,总不能名和利都要吧?
他拍的照片可以被转载上万也可以轻松卖出价格,但从不是因为这张照片的艺术价值,或者说这堆垃圾跟艺术挨不上一点边。
何必再自取其辱?
鼠标因为沾上了他冒出的手汗而变得黏腻潮湿,姜南没敢再多看那张报名表一眼,逃避似地叉掉了窗口关掉了电源。
漆黑的电脑屏投射出他松懈下来的动作,可心情却没有因此松快半分。
这家民宿的隔音其实很差,上下楼梯的踩木板声和说话声就是在房间里关着门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偏偏隔壁到现在也没发出点响动,依旧是死寂般安静。
姜南站在阳台往那边张望了几眼,没有亮起的灯光,也没有熟悉的身影。
……也许是气还没消就睡了。
岑归年脾气是不好,却有一个优点,从不记隔夜仇。等明天再见到他可能就恢複正常了。
姜南这麽想着,却还是摆脱不了那点萦绕心头的不安。
岑归年有时候犟起来也挺让人头疼不已的。
奔波一路的疲倦在身体里翻涌,姜南眼睫扑扇了几下,陷入了梦中。
入睡前一秒还在记挂着的人今夜彻底消了睡意,独坐到了天明时分。
糯米和竹叶混合的清香被热气腾腾的锅蒸发了出来,天未透亮,世界还是浅蓝色的,尾羽鲜豔鸡冠火红的雄鸡已经仰头高鸣,叫声唤醒了沉睡的人儿。
姜南停在岑归年的门前,略微踌躇后擡手敲了敲。
没等几声过去,房门就开了,已经穿戴完毕的岑归年站在门边。
他面容憔悴,双眼浮肿,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姜南征楞了几秒,很快又恢複了正常,“店家说他们这里有特色早餐,我们下楼吃顿早餐?”
“好。”
姜南总觉得岑归年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些更深的东西,让他捉摸不透。
岑归年一觉醒来,整个人都变得沉默了不少。
还总是对着他出神,像是被什麽夺了舍般。
姜南一手用筷子压着,一手揪着叶子往上提,又白又糯的糍粑就剥落到碗里了。他习惯性地把弄好的挪到岑归年面前。
可这次岑归年给推了回来。
“你自己吃。”
姜南险些要以为他还记着昨天的事儿没消气,然而岑归年又把自己剥好的那块放进了姜南碗里。
他出口的话跟他的动作一样干脆利落。
“你吃。”
不愿意吃他剥的,却把自己剥好的拿给他。
姜南接过,“谢谢。”
岑归年的心抽痛了几下,沾满汁水的手指不禁蜷缩,“不要和我说谢谢。”
以后都不要说。
姜南:……
岑归年低着脑袋看不清表情,手上剥叶子的动作没半点耽搁。
姜南的碗里逐渐堆得高高的,岑归年自己的碗里倒是空空如也。
岑归年又一次把东西放到装满的碗里,在半路被姜南拦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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