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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麽原因,他手里捏着一堆单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目视远方,像是一座沉思的雕像。
姜南隔着厚厚的玻璃屈指敲了下,见发出的声响没能把岑归年唤回神,他推开门走出去。
姜南站定在他面前,先道了个谢,“今天实在太谢谢你了,你一共交了多少钱?我转给你吧。”他边说边拿出了手机。
岑归年像是才醒过来般缓缓扭过头,然后答非所问:“四年前。”
没来由的一句话。
“什麽?”
“姜汀上次在这里住院,住了半个月的ICU。”
姜南听完不自觉地倒退了几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麽?”
岑归年慢慢站起来,他感觉到自己抓东西的手控制不住的发抖,于是他用左手按住了右手,企图靠这样减少些震颤。
“就在你甩了我的那个月。”
姜南低下了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住了脚前的红砖缝,变成不张口的雕像。
岑归年吞下哽在喉间的那声呜咽,“你是不是……”
“不是。”姜南截断了他将出口的话,“我和你分手只是我个人的选择。”
“为什麽呢?”
岑归年这句不甘心的小声询问还没等姜南分清是不是幻听就已经随风消逝了。
姜南在安静中擡起脑袋,总算看见了帽檐之下的岑归年的眼睛。岑归年的情绪总是那麽外放,有一半都要归咎到他这双半点阴晦都藏不住的澄澈双眸。
比如现在,即使他一言不发,通红的眼眶就足够诉说着他的受伤。
无声上涨的海潮几乎要将姜南溺毙。
看来他确实是个天生的混蛋。
姜南鬼使神差地补上了句“我确实是个懦夫,对感情的处理方式也确实很不负责,很混蛋。”
姜南不禁自问自己要是再重来一次是不是还会选择这麽烂的处理方式,在看到了岑归年即使时隔多年仍未释怀的神情之后,答案是无解。
其实哪里需要这麽多答案呢?
现在的他就算有再多的心疼和悔恨也抵消不了当时一无所有带来的自卑情绪。
二十一岁的姜南沖破不了那道名为命运的桎梏。
“对不起。”
没等听完他微哑的道歉,岑归年已经把手中的病历资料砸到了姜南的身上转身离开了。
姜南想岑归年应该再大力些,或者干脆直接扔到他的脸上。让尖锐的角划破他的脸,让疼痛告诉沉浸在头重脚轻的虚幻之中的姜南:这倒底是噩梦还是现实。
可惜岑归年到最后也没用劲。
骤然发作的风刮过来,似要填补这道随着岑归年远去而越来越大的缝隙,最后还是做了无用功。
姜南极力忽略着来自空蕩蕩的心里猎猎作响的风鸣。
过去太久了,姜汀该担心了。
他的脑子下达了命令,驱使着他失魂落魄的身体回到了病房。
“哥!”姜汀用空閑的手挥了挥,“你可算回来了。”
姜南挤出笑容,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怎麽了,找我有事吗?”
“不是我找你。”姜汀往四周看了看,确认没人了才说:“刚刚岑归年哥哥来了,我和他说了你在找他。不过他说他有事先走了。”
“喏,他说让我把车钥匙给你。”
那串熟悉的钥匙在空中晃了晃,迷了他的眼。
岑归年这个发脾气的小孩哪怕负气离开了也不忘挂念还在医院里头的姜南,还担心他照顾完姜汀回家不方便。
一股酸涩直沖上姜南的鼻腔,他控制不住地猛眨了眨眼。
“我知道了。”
带着岑归年余温的钥匙滑到了口袋底,滚烫得几乎要灼伤他的皮肤。
“我今晚帮你去拿东西的时候给他送回去。”
有风拍击窗户,梆梆作响。姜汀循声望去,留给姜南一个专心注视风的来处的侧脸。
“哥哥,刚才岑归年哥哥脸色似乎不是很好。”
“你们吵架了吗?”
“没有。”
天台上的匆匆几句话哪里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吵架。
姜汀哦了一声,移开了话题,“哥哥,是不是要下雨了?”
天都要验证她的话,姜汀的话语刚落,几滴水滴斜打上了透明的玻璃,起初是星星点点的绒花样的圆印,后来变成了道道水痕。
窗外连片的雨幕模糊了街景。
“哥哥,岑归年哥哥有没有带伞,会不会淋雨回家?”
他没有。
他没有!
姜南整个人如梦初醒般颤动了几下,捂着口袋里的钥匙从椅子上起来,“你先等一下。”
“哥哥去打个电话。”
电话铃声响了好几遍,来电者都是同一个人。岑归年握住手机盯住名字却不接通,仰头喝了口酒,明明在意到一眼也不想挪开却迟迟不滑接通键。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