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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姜南总觉得刺眼的灯光照得他眼睛干涩。
已经到了后半夜,警官浮肿的双眼里显出了疲态,此刻却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去处理这档突如其来的事件。他在对面边挺起上半身边往前移了移,让自己显得没那麽困盹,然后他对姜南摊开了手掌。
“带身份证了吗?”
姜南脑袋点了点,配合着从随行包的小夹层里拿出了证件交给他。
短暂的沉默中,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警官比对信息确认的动作,搅在一起的指节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不安。
“好了。”警官把身份证还给他,又问道,“知道为什麽来这里吗?”
姜南扯动嘴角,干燥的唇裂开几道细缝,但他无暇顾及,他摇了摇头后说:“不知道。”
当时姜南刚从柱子后走出来準备进场,两位保安悄无声息地从他身后沖上来,他甚至来不及辩解一句胳膊就被反剪到了身后。
被擒住地方痛得他眼前黑了一剎,他吃痛忍不住喊了声,冷汗从他身体的四面八方飚出来,这下他是什麽也说不出口了。
只能像块鱼肉一般任由他人拖拽到此处。
“是这样的。”
“岑归年你认识吧?”警官伸手指挠了挠耳边的头发,对姜南说:“他那边报案是说你涉嫌尾随他人,偷拍他人照片,侵害他人隐私权。”
岑归年你认识吧。
怎麽不认识?
姜南的灵魂在听到名字的这一刻抽离,飘进了半小时前那个灯光照不进的柱子后面,那个裹满雨后土腥味道的地方,坐在椅子上的成了个听不清人讲话的空壳,比纸糊的还要脆弱。
他飘到了上空,穿梭回了他的记忆里,成了旁观者。
那个叫姜南的年轻人如何紧贴在柱面上,鸭舌帽死死压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他的视野受限,却还是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地面上的几双皮鞋。
他看见那个叫岑归年的年轻人停下了脚步,他衣服上的飘带被夜风吹起又落下,如此往複,并不因为主人的停驻而暂停。
心中隐秘难宣的感觉让他凑上前去,尽管他是如此清楚自己只是个灵魂体,他还是绕开了几个随行的人,飘到了他的侧边。
他是如此清晰地看见了岑归年的表情——冰冷的双眸和嘲讽般的笑容。
他吓得往后栽去,又掉进了入场时拥挤的人群之中。
这次他直接和湿漉漉的红毯来了个接触,摔下来的那一刻他双手下意识挡在了身前,于是地毯上多了两个颜色更深的红手印。
尽管他还是灵魂体,但面对着无数的闪光灯和摄像头,他还是快速又狼狈地爬了起来。
他在红毯上,看见那个叫姜南的年轻人的动作是如此突兀和不和谐——他拼命压着自己的帽子,像是在找地面什麽东西似的弓着身子,明明心里对自己说的是别让人注意,做出来的行为却好像巴不得全世界都看向他那般明显。
他又看向岑归年——他还是那副嘲讽的表情。
好吧,他作为一个旁观者对姜南这个年轻人落下了评价:跳梁小丑。
天空中传来声轻咳声,他被拽了现实。
于是因他评价而産生的名为难堪的情绪自他脚底攀升,不由分说地就将他整个人吞噬。
自作自受。
他的脑袋很快就对面前的情况做出了判断。
岑归年看见了他,岑归年叫人抓了他。
简洁的语言将他一天的煎熬与躲避化作了冷冰冰的一句总结。
他在其中扮演着既重要又不重要的角色:他的情绪不重要,他的身份很重要。
一个……具有危险性质的分子?
好吧。
天花板装的灯还是太刺眼了些。
姜南想,看得他眼睛又酸又痛,生理泪水都扒在了眼眶边呼之欲出。
姜南嘴唇动了动,哦,是这样啊。”
他内心有再多的波动都不过是囚于一地的洪水罢了,旁人看不见也摸不着。
在警官的眼里,他不过是垂下脑袋无声等待宣判,借着撕扯自己指甲上的倒刺来宣洩内心忐忑罢了。
似乎是低头带给人的印象,面前这个人浑身散发着逆来顺受的谦卑温和还有沉默寡言。哪怕是仅有的眼神交彙里,也只能让人感觉到一种安心的舒适感。
没有人能把他和经纪人口中的那个偏执病态的跟蹤狂画上等号。
警察接着喝水掩盖住自己探询的眼神。
如果是装出来的,他只能说对方实在太会拿捏人心了。
为了拿到申办这次活动的资格,鹏城前前后后忙活了大半年。无疑,这次的活动无论放在哪座城市来看都是一块香饽饽,这正是前一座城市揽在自己手里不撒手的缘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