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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憋气在水下潜了许久,忽然从水中擡起头一样,默声埋头于课本的学生们开始奔走嬉闹。
欢笑声吵吵嚷嚷填满教室,安静得近乎凝滞的空气顿时流动起来。
罗姐瞅着这群孩子怕是不怎麽能静下心来看书了,所以安排着第二节晚自修让TA们读读背背,自己则回办公室稍稍休息下。
不用说,这种没人监督的读读背背环节,对部分同学来说,当然就是聊天的好时候了。
尤其是在课间话题还没聊完,铃声却响了的情况下。
“山青,你刚刚说的那本书是谁写的啊?”在周围闹哄哄的背景音里,梁桥月借着书声掩护,隔着过道跟毕山青说小话。
“黑塞。”毕山青欲盖弥彰地把书立在桌上,偏头回着。
“嗯?!”梁桥月有些惊讶,“这本也是黑塞的?感觉之前没听说过诶。”
“之前听别人聊黑塞,聊的都是《悉达多》《玻璃球游戏》什麽的,”毕山青有些无奈地说,“我想和他们聊聊这本,结果没一个人看过。”
“那也没办法嘛,毕竟上网搜黑塞的书,推荐的都是那些有大名气的,”梁桥月说,“所以,这本没那麽出名的,到底是哪里吸引你了?”
毕山青偏头想了一会儿,说:“可能是两个主角的经历和体验吧。”
“怎麽说?”
“等等,现在说话有点危险,我怕年级组突然过来检查,等下课了再好好说。”
“好好好!”梁桥月应得欢快,毕竟两个极热爱文字的人,多的是探讨文学的热情,等待一会儿也消磨不了多少。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两人立刻抛下书凑在一起。
“就是,书里面两个主角的天性与追求都不同。
纳尔齐斯是理性、父性的象征,最后成为修道院的院长。
歌尔德蒙是感性、母性的象征,一生都在追求艺术、浪漫与情感。
虽然两人像是两个极端,但在最后,歌尔德蒙还是回到了纳尔齐斯身边,回到了他们成长起来的那座修道院。”
“感性与理性在最后彙合了?”梁桥月问。
“我的解读是这样的,”毕山青点点头,“到最后,在歌尔德蒙游历归来,最终死在纳尔齐斯身旁的时候,我觉得他们都找到缺失的一部分自己,就像人类找到了理性与感性的和谐。”
“感觉读起来会很有趣。”不知道是不是毕山青的语言天生吸引人,两人谈话间,同学们竟零零散散地围了过来,何燃也在其中,出声评价了句。
“是,不仅是内容主旨有魅力,黑塞的语言、译者的功底都很出彩,”毕山青接着何燃的话说,大概是真的聊到了喜欢的领域,所以眼里的光越发灿烂,“里面有好多句子都写得太好了!”
说着,毕山青迫不及待地从书包里掏出本摘记,匆匆忙忙打开,摊在桌子上,指着其中的几个句子,似乎有些炫耀和期待。
“……同样,他周围的一切都已失去真实性,已弥漫着一种秋意和伤逝的情绪……”(1)
“……真实而活跃的只有他的内心,只有不安的心悸,焦灼的渴慕,只有梦境中的苦和乐……”(2)
……
外头有人笑着叫着在走廊上奔走,教室里也闹哄哄的,夏夜的晚风穿堂而过,掀起几片纸张哗啦啦舞动,吊顶的电灯还是亮得很,泻着冷冷白光。
毕山青就在这片白光里擡眸,脱口而出纸上的字句,或许是平日里在齿舌间翻来覆去了无数遍,所以呢喃得从容而满足。
轻声细语却压过一切喧嚣。
上课铃骤然响了。催着学生们跑回教室,也拉回了毕山青远走的思绪。
“你真的很喜欢这本书啊。”何燃在回座位前感慨了句。
“当然了!”毕山青回着,难得爽朗地笑着。
何燃似乎被这难得的模样惊豔到,所以呆滞了下才赶回座位。
可谁知道,在位子上坐定之后,下课时的画面声响却出乎意料地钻入何燃脑海。
吵闹的人群,穿堂的晚风,炽白的灯光。
不知为什麽,何燃想到了刚刚从那摘记本上瞄了一眼的句子——
“他骤然从明亮的光下走来”。(3)
(21)往事·滂沱美感
学考结束,修整了两天,再补了一周多的课,学生们期盼的暑假就开始了。
不过跟高一相比,今年被缩短了好多,主要还是那句话——“这届高三高考完,你们就是学校的老大了”。
就为着这句话,学生们在家里待了二十多天就被拎回学校。
或许是知道每次“假日活动”都会激起学生们的厌倦,所以放假回来的第一天晚上没有安排什麽学习任务,而是请来一位“励志专家”,用晚自习的时间给学生们打打鸡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