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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考前的晚自习课间,四班的气氛是格外活跃,同学们都扒在栏杆上,看着残霞谈着天,吹着夏夜蒸干水汽后格外清爽的风。
毕山青从课本上擡起头来,才发现教室里几乎都没人了,只剩几个趴在桌上休息的。
揉揉眼眶,毕山青站起身,拿着水杯朝门外走去,想打点水,再学着别人吹吹晚风醒醒神。
靠着栏杆对侧的瓷砖墙壁,毕山青目光越过前面一排趴在栏杆上的人墙,朝天空看去。
残霞已经褪尽,只剩下黛青的底色,教室外那簇翠竹笔挺地朝向天穹,在半暗的视野里影影绰绰,做了那黛青底色的点缀。
周遭人声沸腾得很,掺着错落蝉鸣,听觉的繁杂和视觉的沉静倒反差出几丝美感,几丝专属于青涩夏夜的美感。
正前方的人墙中有人转过身来,毕山青才突然发现,面前站着的是何燃。
何燃发现毕山青没声没息地站在自己身后,先是有些惊讶,接着露出常见的和善笑容,跟对面搭话:“你也出来休息啦?”
“嗯,老坐着也不好,而且傍晚吹吹风还挺舒服的。”
“那当然了。”
何燃正要继续说着,他身旁的学委像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头歪了下,插话道:“山青,我上次收填表,看见你好像选政史生了?不打算留在理重了?”
“……对,”毕山青被问得有些尴尬,毕竟何燃还在旁边,而自己前不久还信誓旦旦地跟他说自己会读理,“之前一直是想留在我们班的,但仔细想想,我可能还是——”
“那你也要去文重啊?!”
毕山青话还没说完,就被何燃激动的声音打断。
“怎麽,不行啊?”毕山青说了句玩笑话。
“怎麽不行,”何燃笑着对毕山青说,“你也去文重啊,那可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这后半句像是何燃的自言自语,但还是字字清晰地落入毕山青耳里。
毕山青一瞬间有些恍惚,因为他在何燃的话里,听出了庆幸。
原来……能够和我一个班,是这麽让人喜悦的事吗?
毕山青难以置信地想着,不自觉地看向何燃。
背后教室的微黄灯光透过玻璃洩出,罩着走廊上所有活跃的青年,在渐暗的环境里,将一切光影都切割得鲜明。
何燃面朝灯光站着,那些光影全部在他眼里凝缩成星星点点,掺着喜悦庆幸,把他整个人都衬得璀璨。
这只是一个无比寻常的黛色夏夜,楼外的翠竹随着夏风微微晃动,蝉鸣人声照旧喧嚣,可偏偏有人用庆幸给它做了注脚。
(15)往事·又是开始
学考的两天很快就过去了,但结束淬炼的孩子们还不能放假——毕竟七月才刚刚开始,多少得拖到七月中旬才是放假的时候。
似乎是一年下来已经习惯了,所以学生们倒也没有多大的抵触情绪,只是偶尔发发牢骚过嘴瘾,很快便也到了“解放”的时候。
一个月的暑假听来也不长,但对于这些连完整双休都没有的学生们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暑假里倒也没什麽可说的,大部分时间都被各类网课补习占满,连见缝插针地在省内玩一趟都不可能。
虽然如此,不用重複早起晚归的上学作息,总归是令人愉悦的。
但是,暑假有多愉悦,开学就有多痛苦,遑论提前到八月中旬就被拎回学校。
毕山青背着包走进四班——隔壁的五班文重教室,打眼就看到吴恒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朝自己有气无力地招手。
走到吴恒旁边的位置,毕山青调侃了句:“昨晚偷鸡摸狗去了?黑眼圈这麽重。”
“……开学前一天晚上能干什麽?不是补作业就是最后放纵一下,”吴恒打了个哈欠说,“别告诉我你昨天晚上养精蓄锐去了啊。”
“养精蓄锐倒也不算吧,也有十点半才睡的。”毕山青歪着头回想自己昨天上/床的时间。
今天早上才睡的吴恒呆滞了,一动不动的,像是看新物种似的看着毕山青:“你真是……作息健康啊。”
毕山青听出了吴恒话里的调侃意味,笑了笑没继续回应。
过了片刻,有老师走进教室,原本窸窸窣窣的交流声响很快安静下来。
是罗姐。
“大家好呀,”罗姐笑着说,“暑假过得开心吗?今天早上几点睡的呀?脑袋沾到枕头了没?”
好嘛,一刀接着一刀往心窝窝里捅。
教室里一片寂静,所有被击中的同学都默默保持着尴尬的微笑。
“罗姐之前这麽……笑里藏刀的嘛?”被击中的吴恒在一片寂静里悄悄说小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