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到底藏了什么东西,这样珍贵?
唐棠顺着墙面细细敲打过去,无果,将视线投向地面,她想起什么,摸索着当初石台的位置,沿着石砖的缝隙,拍掉土灰,果真有一处缝隙比别处宽大些。唐棠拔出破邪,挑进缝隙里,用力一撬!
破邪发出不满的嗡鸣,唐棠弹了弹剑身,正准备说些好话,忽然耳畔响起一阵巨大的轰隆声,伴随着山崩地裂般的摇晃感,唐棠也顾不及安慰破邪了,她站都站不稳,只得将剑鞘杵在地上才扶稳。
这响动来得快去得也快,原本放置石台的地面缓缓下陷,唐棠蹲下身去,用掌心按了一下下陷的石砖,这应该是某种机关。地面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冰冷泉水这房间底下居然是一条流动的河!
随着石砖完全下陷,下方的东西也缓缓上升,破开水面。
唐棠屏住呼吸,这一刻几乎不敢置信
下方居然是一方石床!而且、而且唐棠只一眼便确定了,却还是不敢相信
传说中的妖王牧行之正闭着眼,躺在石床上,俊美的面容安详如同睡美人。剑眉星目,挺鼻薄唇,和方才见过的那座雕像一模一样,然而他的脸过于苍白,脸颊下颚也比石像消瘦多了,就这样静静地躺在这里,活脱脱一个病病歪歪的病美人。
唐棠差点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她几乎是恍惚着伸出手,轻轻地摸了一下妖王牧行之的脸,动作之轻柔好似触碰一个易碎的泡泡。
软软的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坚硬如石雕,摸起来就像是真人的皮肤不,不对!这就是真人!
此时唐棠在震惊下,做了一个日后看起来很离谱的动作她伸出手,轻轻地靠住妖王牧行之的人中,想探一下他还有没有气,然而还没等她冷静下来感受一下这传说中的妖王大人到底是人是鬼,忽然外边一阵嘈杂声响:
这里!在这里!
水台被人动了!
糟了!方才开水台动静太大,唐棠本来想看看妖族的宝贝到底有什么秘密就跑,然而这妖族的宝贝分量实在太重,当头把唐棠砸了个晕头转向,这样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
屋里什么也没有,没有躲藏的地方也没有掩身的地方,唯有一道窄窄的门进出,以唐棠这个小身板,说不清楚是一夫当关还是瓮中捉鳖,
她提起破邪,酝酿了一下身体里为数不多的灵力,这一刻诡异地又想起牧行之告诫的话还有时竟遥在客房画的法阵,感觉自己像是不听孙悟空的话走出画圈的给人送菜的唐僧。
窄门轰隆隆被推开,唐棠抛去那些胡思乱想,沉气,提剑,准备先来一发剑气杀妖族一个出其不意,找机会看能不能跑。然而就在她屏住呼吸紧紧盯着窄门动静的时候,忽然,身后有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她,一个用力,猝不及防之下,唐棠直接倒进了身后的石床上!
那一刻她甚至没来得及想明白自己身后那具尊贵的妖王大人的尸体是怎么诈尸的,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即是彻骨的冰寒从她身上流过,身前那具原本冷冰冰的尸体在这种冷意里居然像是风雪中的篝火,妖王大人抱住她,一双鎏金般的眼睛缓缓睁开,像是沉沉夜色中升起的双日。
那是妖王牧行之的眼。
唐棠瞬间失声,脑海中又多出了一段记忆。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男人低声道,尾音伴随着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散逸在了狭小的黑暗中。
真希望真希望什么?唐棠想问,却陷入了记忆之中。
她又回到了那个小小的半妖的身体里。
这一次,是行军途中,在无边的旷野中,妖族们驻扎休息,几个将领点起篝火,围坐在一团。唐棠站在帐篷门口,遥遥地望着那黑夜之中的星点火光。
牧行之对她招了招手:棠棠,过来。你的脚好些了么?
唐棠便走过去,坐在牧行之的身边:好多了。
这是唐棠跟随牧行之的第一个冬天,她跟着他们从唐城一直到了淮南边境,一路踏平人类的城防,解救被人类奴役的妖族们。
越是跟牧行之相处,便越觉得他一点不像传说中妖王大人。他平易近人,待谁都很温和,而且他过于病弱了唐棠没机会见到传说中,那个在战场上以一敌百,杀至黑衣都浸透血色的妖王,前几年,牧行之在战场上被人偷袭,受了重伤,不能再上战场。
旁边一个狐妖将领将随手将酒壶放在篝火堆上热酒,笑着抱怨道:小猫,行之最近老念叨你的伤,耳朵都要起茧了,这爹当得,啧啧。一拍大腿,没话说啊!
牧行之好脾气地笑了笑,没接这茬。唐棠认得这个人,出身狐族,排行老三,大家都直接叫他狐三。
酒壶咕噜噜地沸腾起来,狐三也没心情管他们了,吆喝着大家来喝。酒过三巡,不免聊起事来。
马上进淮南了,等过了淮南,一路到漠北,百年前咱们妖族丢失的腹地,就都可以收回来了。说到此处,不免沉默。
牧行之道:狐三,你看着点。过了漠北,就撤军回淮南。
唐棠听得半懂不懂,她本以为牧行之的决定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容不得质疑,但此刻牧行之嘱咐了,狐三一反常态地没有应声,低着头大口喝酒。
怎么了么?唐棠小声问。
狐三忽然将酒碗一摔,小声骂了句什么,道:行之,这算是个什么事?漠北以北是那什么劳什子天玄宗,咱们还能怕它?要弟兄们说,咱就一路行军,踏平人类的
牧行之平静打断他道:漠北再过,便是属于人类的地界了。
他妈的什么人类地界妖族地界的,往上再数两百年,都他妈的是我们妖族的土地!
牧行之:往上再数三百年,咱们脚下也都是人类地界。
狐三没吭声,不知道是无法反驳还是不想跟他争论这扯不清楚的滑稽烂账。
牧行之道:过去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我们只看现在就好。
唐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觉得牧行之说得很有道理。这段时间牧行之也教了她很多事情,他有了个新身份:唐棠的老师。
只是,唐棠点头了,那群将领却都沉默下来。
唐棠奇怪道:怎么了?她看着那群将领的模样,觉得他们大约不太认同牧行之的话,于是问,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前进?很多人都希望向人类复仇,他们对我们做了这样的事情
牧行之慢条斯理地往那口简陋的铁锅里扔暖身的草药,对唐棠说:看到了吗?
什么?
这口锅。
锅里的水沸腾着,新鲜的草药扔进去后沸水很快平静下来,但只不过一息,它又开始往外冒泡。
当水沸腾的时候,放多少菜、加多少水都是没有用的,只不过能得一瞬安宁。让它停下来的唯一的方法,只有把火灭掉。
就像这片大地上永不止息的战火。谁能用战火去平息另一片战火?战争只能获得暂时的安逸,却永远不能带来真正的和平。
我以为您希望它烧下去。您所做的事情,不是这样吗?就像牧行之所做的那样,他煽动妖族们复仇的火焰,带着他们站起身反抗。
不。牧行之说,仇恨源于丑恶,可很多时候人与妖争斗,并不是因为哪方善哪方恶,哪方对哪方错,只是大家的眼前都只有这一条路,大家都以为自己只能走这一条路。
唐棠问:那怎么样才能把火灭掉呢?要灭掉烧了千百年的仇恨之火,肯定不像灭掉煮汤的火这样简单。
牧行之没有回答。他看着火堆,陷入了沉思。火光跳跃,映照在他俊美的侧脸上,明明暗暗,如昼夜交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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