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行之道:片面之词,我如何信你?他与时竟遥、云中任根本没什么交情,比之这两人,他当然是更愿意相信唐家。
时竟遥将骨片还给他:你大可自己去求证。
唐家在映棠阁是那个阵法配合他们的说辞,简直是天衣无缝的,就连惯来多疑的时竟遥都没怀疑。或许唐家也根本没有料到会出现云中任这么一个疯子,直接动手剜掉了唐棠身上的阵法,让他们想掩盖的一切都暴露在白日之中。
牧行之将骨片收好,道:在这之前,我要见唐棠。他得先搞明白唐棠到底怎么了。
他这话一说,时竟遥和沈流云也目光灼灼,转向云中任。这态度便是附和了。
谁不想见唐棠?且不说牧行之和沈流云这两个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就连时竟遥这个隐隐约约猜到了云中任做了什么的人也蠢蠢欲动。如果唐棠是流光仙尊的转世那猫妖呢?猫妖跟唐棠又有什么关系?
其实猫妖与流光仙尊的年岁是对不上的猫妖死的时候,流光仙尊至少也已经成年了。这也是为什么时竟遥从没有往那个方向想过的原因。
但唐家的说辞,为时竟遥提供了一个新思路暂且不提唐家的谎言,若唐家所说,唐棠是天道意识的化身是真的猫妖会不会也是?时竟遥对猫妖的身份所知甚少,而且,妖族对猫妖的态度也不似寻常
现在想来,未免有些遗憾。时竟遥捏紧了袖里的琉璃瓶,他想,他当时杀那些妖族杀得太干脆了,竟没问问他们为何要这么做,也没问问他们的遗言毕竟那时猫妖已死,他也没心思去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把他们送下去陪她就行。
这样想着,时竟遥陷入了沉思:当年自己有没有将妖族杀光?那么大一族,应当是没有的。但问题是,他们现在藏在哪里?他得将他们找出来。
他兀自想着,忽然一声推门响动。
四人随着声音望过去,出门的是抬着浴桶的药童,随后白发的仙尊走出来,倚在门栏上。
因为要见客,她换了身简单的青色白纱襦裙,肩膀上披着一件白色的外裳,长发被随手拢起,搭在一侧肩上,发尾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水。
昏暗的廊下,身后屋里的夜明珠为她落下一层莹润曦光,好似他们都在唐棠身前的阴影里蒙着她的光。
唐棠随手撩起一缕落在耳边的湿发,问: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师尊。云中任率先回过神来,他迎了上去,拉起唐棠肩上的外裳,见她肩上已经被濡湿了一小片,道,怎么不擦干?夜晚外面风大,小心着凉。
还没到那种程度。唐棠说,没有灵力,做什么事都不方便,只能自己来了。
说着,唐棠的视线扫过廊下三人,最后落在时竟遥的身上。
时掌门方才不是答应要与我说事么?她转身向屋里走去,青纱的衣摆随着光动。进来吧。
屋内暖光融融,摇曳的烛火透出一股没来由的温柔,晚风吹过,一瓣雪白的花打着旋落下,空气中还弥漫着未散去的淡淡的酒香。
云中任跟在唐棠的身后,他单手按着唐棠的肩膀,在随她跨步入门的一刻忽然转过头来。他冷冷地看了一眼三人,面庞隐没在黑暗中,目光寒意森森,似乎暗含着警告。
时竟遥微笑以对,沈流云沉默不语,牧行之冷冷一笑。
三人同时抬步,跟上了唐棠的脚步。
第73章 昼短三
屋内已经被收拾了一遍, 但药童显然不敢乱动别的东西,只将收拾了碎瓦片和残酒,其他的一切还保持着原样。
唐棠随手把桌上不知道摊开放了多少年了医书摞成一堆, 捡起毛笔, 笔尖的一点墨竟还是湿润的, 云中任用灵力维持了三十年, 让一切都停在她离去的那一刻就连他自己,也停在那个时候。
屋子并不狭小,但四个大男人站在一起,多少显得有点窄,唐棠看了看他们,道:屋里小, 不如去正厅?
更深露重, 正厅又远,师尊的头发还是湿的,就在这里吧。云中任说,他向时竟遥瞥去一眼,对方回以一个惯来的笑,彼此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我与时掌门是旧识, 至于这位他给唐棠认人,这位是沈流云沈剑尊, 这位是唐家的大师兄牧行之,大家彼此熟识, 没什么不能听不能说的。
唐棠颔首, 算是打招呼了:沈剑尊, 我听过你的名讳。又说, 唐家的大师兄不姓唐?牧行之哪个牧,哪个行之?
牧行之面色并不好看。几乎所有见到他的人都会在第一时间问他这句话,一遍遍询问着他的出身,只有唐棠没有问过。唐棠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我倒是有缘。你可愿与我同去唐家?
他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这句话会从唐棠的嘴里说出来。
行之苟有恒,久久自芬芳。牧行之说,是这个行之。
噢。唐棠说,你的父亲是牧修远。
牧并不算是一个常见的姓氏,姓牧叫牧行之的,就更少了。几乎所有人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都会反应过来,原因无他,虽然牧家已经落魄了,但曾几何时牧修远也是修真界响当当的大人物,而整个修真界唯一一个人妖混血,就更出名了。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或者说这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牧行之没有接话。
谁知,唐棠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忽然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牧行之睁大了眼。
云中任也是一怔,随即不敢置信地看着唐棠:师尊唐棠这样说,是想起什么了吗?难道记忆的替换还不够干净?不然为何会
不,不是好像,我的确见过你。唐棠又说。
唐棠所工作的地方是穿书局,而不是快穿局。她的每一个任务,都是一本小说。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是一个永恒的难题。但穿书局认为,是作者动了笔,这个世界才生成的,他们依造此来生成唐棠的身份。
所以,穿书局下发的一切的剧本和记忆,都是从作者落笔的那一章开始。会有一些前因后果,但与这本小说无关的内容,就如同小说里的路人甲npc,过一眼就会忘掉,又或者说是如同没用的、被大脑深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一样,如果不刻意去想,不再次见到,是根本不会记起这件事的。
所以,直到这一刻,唐棠看到了牧行之,才忽而想起一件事
我见过你,在十几年前不,是四十多年前。我刚到药王谷的时候。
四十多年前那时候牧行之根本还没出生。
意识到这一点,云中任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将手搭在唐棠的肩膀上,给她提了提外衣。
牧行之却是大失所望。但几乎是立刻,他就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他是牧修远领养的孩子,只是对外声称自己是牧修远的亲子罢了,即使是牧家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世,但唐棠,她说她在四十几年前见过牧行之她所见到的那个人,会不会是牧行之的亲生父亲?
时竟遥若有所思道:那恐怕是你记错了,仙尊。牧行之如今也不过二十岁上下,何以来的四十年前?
唐棠皱起眉。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牧行之,最后将视线落在他的眼睛上。那是一双棕色的眼睛,如琥珀般在某些角度反射出金灿灿的光,他的瞳仁较之常人偏细偏长,立在眼睛中一点,乍一看过去,竟像是某种凶残而冰冷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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