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审视的动作。
唐棠不甘示弱地跟他对视着,她也逐渐清醒过来了:云谷主,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早说了,我不是什么流光仙尊,你还要强求,何苦呢?再说
咚!咚咚!咚咚咚!一声比一声更利更沉闷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话。
谷主!有药童在外面大声唤道,唐家的唐灵师姐来了!还有天玄宗的时掌门和沈流云剑尊,他们在谷外求见!
不见。云中任冷冷地说,让他们滚。
什么?唐棠一愣,云中任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唐棠推开他,就要下床,但躺了太久浑身酸软,还没踩上实地就脚下一软,踉跄地跪倒在地,差点撞翻了床边温着的药炉。
云中任不为所动,坐在床边拉着她胳膊,只用一只手就把她重新拖回床上,压进怀里。
唐棠双手抵着他的肩膀,拼命挣扎:唐家找来了!云中任,你放开我!还要我说多少遍?!你现在放了我,此事还可以
此事还可以商量?云中任冷冷笑道,没得商量!他说话时,忽有藤蔓从身后而起,几根攒成一股,牢牢地将唐棠的手脚束缚住,把她牢牢地捆在床上。
这是
这是唐棠做流光仙尊时养的藤蔓,云中任是没有灵根的凡人,他怎么会有这东西?
藤蔓灵活地将药炉里的汤药倒进药碗里,云中任接了药碗。
他单膝跪在床沿,俯下身来,捏开唐棠的嘴,逼她把药喝下去。
嘶烫!
药炉一直架在碳火上温着,刚倒出来自然烫,唐棠张着嘴,眼泪条件反射般地掉下来。
云中任又抬起身,俯视着唐棠,不知在想什么。唐棠张着嘴,痛得说不出话来,狠狠瞪着他。
云中任就这样高高在上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晌,他将滚烫的药含进嘴里,俯身吻了下来。
唐棠的挣扎被云中任用胸膛死死压住了,他的手落在床头,滚烫的药在另一个人的口腔里温过一圈,又苦又涩,尽数渡进唐棠的嘴里。
一个不太像吻的吻,太粗暴,太冷酷,但云中任的表情很虔诚,他单膝跪在床沿,像个跪在神像前的信徒。
唐棠师尊。间隙中他含糊着说,别想骗我。我看过你千万遍。只一个眼神,我就知道是你。
唐棠大怒:云中任!
嗯。我在,师尊。云中任又俯下身,这回嘴里没有药汁,但苦涩余韵绵长,在他们嘴里周转,寻不到出口。睡吧,睡吧。一觉醒来,就可以回到从前了。
哪有什么从前?唐棠想说,却忽然觉得手脚处的藤蔓放松了束缚,她猛地一推云中任,也不知道是云中任给她喂了药就放松了警惕还是什么,竟然真的一下子将云中任推翻过去,她坐起来,见云中任仰面躺在地上,见她看来,只是笑。
门外又响起沉重的敲门声,唐棠踉跄着下了床,一步还没迈出去,脚下就是一软,她踉跄着摔倒,云中任在身下接住了她,闷哼一声。
两人摔在一块,药效泛上来,脑袋也昏昏沉沉的,云中任拥住她,拍着她的背:睡吧,师尊睡吧。
唐棠犹不肯罢休,要挣扎着起身,云中任一手按住她的背,将她按在自己的怀里,唐棠恨恨地抓着他,尖锐的指甲划破他手臂上的皮肤。
你已经疯了唐家不会放过你的唐棠道,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细微,但在寂静的室内足以让人听得一清二楚,如果流光仙尊在的话
云中任只是笑,笑着抓住她的手,摸摸她的脸。
他笑着,看似平静的面容下全然是癫狂,他将额头抵着唐棠的额头,两双眼,四目相对。
我早疯了。云中任微微笑着说,师尊,从我把你的灵根挖出来换给我自己开始我就疯了。
唐棠再也撑不住了,她松了力气,眼皮沉沉,坠入了幻梦之中。
最后,唐棠想,这是云中任的药,是云中任的记忆。
所以沉入梦乡的人,到底是唐棠,还是云中任?
第68章 远客二十九
该醒了, 师尊。
师尊?
入目是青色的纱帘。有人将窗户外的轻纱挂起,让外面的晨光将屋内照得大亮。
春去秋来,有流光仙尊的灵力支撑, 流光塔里杏花永远保持着最盛的姿态, 微风拂过, 无数花叶落下, 枝头上却永远盛开着蔓延不绝的白。
云中任将纱帘拂开,流光仙尊眯着眼,她躺在摇椅上睡着了,手里的医书早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地上,云中任俯下身去捡,顺势盘腿坐在摇椅旁边, 打开了医书。
书上满是流光仙尊写的批注, 密密麻麻的小字挤满了空地,叫人一眼看过去就心生畏惧,云中任却不怵,正待细看,忽而从旁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来,遮住了书上的字。
几时了?流光仙尊带着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师尊, 已经申时了。云中任说, 您昨日不是说要去送送药童们吗?
流光仙尊打了个呵欠,迟钝地想起来自己说过的话, 她随手将医书从云中任的手里拿出来放在桌上,点点头, 从摇椅上起身, 五指梳了梳发。
早春露重, 师尊加一件外裳吧。
又是一年三月早春, 去年这时,正是云中任来药王谷的时候,比起初时的惊心动魄,来到流光塔的这一年可算是安稳。自从那次医闹过后,流光仙尊找到方法控制住他身体里的蛊虫,这一年里云中任甚至感受不到体内蛊虫存在的痕迹,住在流光塔的这一年,对他来说真像是住在一个不问世事的世外桃源一般。
日子一日一日地过着,每一日都过得没甚区别,在流光仙尊灵力的维持下,流光塔里冬夏都是一个模样。
只可惜,花期有常,人却无常。
这一年来,流光塔里的药童都走得差不多了,最后只剩下山岚春雾四人,流光仙尊早就知会过他,今日就是他们四人离开的日子了。
本来,药王谷中四大长老手下的药童医修数量都是固定的,有人走便会有人填进来,不至于让偌大的流光塔清冷下来,云中任也问过流光仙尊,但流光仙尊向来喜静,加之她并不放心谷主送来的人,因此拒绝了添人的要求。
等这四人也离开,整个流光塔,便只有流光仙尊和云中任两人了。
在许久之前,流光仙尊身边的一应事务都从小山手里移给了云中任,毕竟他才是流光仙尊的弟子,侍奉师尊也是分内之事。
云中任从摇椅上捡起外裳,搭在了流光仙尊的肩膀上,他这个年纪正是一天两蹿的时候,这一年过去,已然比流光仙尊还高出半个头了。
其实哪怕以真实年龄来算,流光仙尊也就比云中任大上十来岁,以修者千百年的年龄尺度来计,她年轻得可怕,但在她的眼里,无论云中任多少岁,一律同小山等人一般归为小屁孩范畴。
仙尊。云中任说,今日过后,可要去谷主那边要一些药童和医修来?
小山走后,云中任就要接手流光塔的一应事务,因为流光塔只剩下两个人,其实说是事务,也没什么事可做,并不缺人,但这么大一座塔如今冷清下来,不知为何云中任总觉得有点不安。
再说吧。流光仙尊敷衍道,如果你忙不过来,就去找谷主吧。
因为云中任和流光仙尊试图揭发谷主私下里研究巫蛊之术的事情,谷主、百鬼仙尊和流光仙尊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差。
具体是什么情况,云中任不知道,流光仙尊从不对他说这些事情,也从不让他干涉,他只知道,不知为何,这件事就这样僵持了下来,流光仙尊时常向外面去信,但很少有回复,谷主那边明知道她在向外递送证据,却也没有动静,三人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都在按兵不动。
还是算了。云中任想了想,道,我和师尊两个人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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