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无话不谈的师兄妹,终于在他人的口中重逢。
如今时竟遥上任天玄宗掌门之后,修真界只剩下十大门派,唐棠都说得上名字,但十大门派里,却没有空蝉派的名字。这也是为什么她醒来后会询问空蝉派是否还存在的原因。
这个小门小派如今仍旧落魄,却在沈流云的力保之下,作为一个籍籍无名的小门派留存了下来,只是空蝉派已许久不对外收徒了,外人只知道空蝉派如今只剩下两人,老掌门已去了,剩下的两人就轮流做空有头衔的掌门,聊胜于无地维持着空蝉派这个名头。
只是,空蝉派虽然在沈流云的庇佑下,但两位掌门都不承认沈流云的空蝉派弟子,沈流云也从没有说过自己跟空蝉派有什么渊源。
他虽然还穿着空蝉派的弟子袍,但已经没人认得那是什么衣服了。
他是如今的剑道第一人,人人都尊一声剑尊,也有许多人想拉拢他据说上一任天玄宗掌门的死也跟他关系匪浅。
但沈剑尊从来不会在某处停留,似乎从进入人们的视线开始,他就一直在各地游历,漫无目的地行走在人世间。
唐棠听到这里,连忙问:那沈流云沈剑尊,他就没什么比较出名的事迹吗?
剧本不是这样的啊,作为龙傲天男主,又弄懂了剑骨是什么,他不是应该一路走上人生巅峰,收小弟做霸主之类的怎么就一路云游四海呢?就算云游四海成为哥不在江湖但江湖处处都是哥的传说的这种隐世大侠型男主,也该有点说出去就能止小儿夜啼的事迹吧?
牧行之想了想:一人屠一个山头算吗?
唐棠倒抽一口冷气,心说我没有养过这种好杀型男主吧?
十几年前,天玄宗老掌门还在时,沈流云曾提剑上了天玄宗,一人屠了一座山头。之后时掌门取代老掌门做了天玄宗掌门,就已经很少有人再谈论这件事了。
那个时候的天玄宗。唐棠一想就明白了,沈流云是在给她报仇。
她叹了口气,刚要说话,却见门外转角处一边黑色滚金的袍子被风扬了起来,如果不注意根本不会发现,是因为唐棠这个角度实在太好,刚巧让她眼角的余光瞄到了。
是沈流云,他在偷听。
唐棠抿了抿唇,往床边一靠,仰着头好像在出神:牧行之你相信转世吗?
牧行之目光沉沉:修真者没有转世。
修真者与天道争命数,死后灰飞烟灭,自然没有转世一说。
也是。唐棠说,在沈剑尊的幻境里,我看到了他的过往唔,具体是什么不能说,但是他有一个小师妹,长相名字都跟我一模一样,而且,她也有白化病。
是很巧。牧行之沉声说,但也不能说明什么,白化病是遗传病,唐家每过几代就会出一个,你生在唐家,只是恰巧罢了。
是啊。唐棠的眉头舒展开了,仿佛彻底想通了什么,唐家上上任的家主也有白化病呢。
别想太多。牧行之说,世界上巧合那么多,或许你们并不像,白化病会影响人的气色,或许乍一看都会有点像的。
现在你就好好休息,棠棠。等回了松云山,时掌门还带着云谷主等着给你看病。
唐棠本来都已经在他的安抚下闭眼躺好了,忽然听到这个消息,差点一个仰卧起坐坐起来,好在最后时刻维持住了自己的表情,只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疑惑。
我听说过药王谷事务繁重,云谷主也不是个耐心的时掌门和云谷主竟还没走吗?
这次是唐家欠了时掌门人情。据说当时云谷主要走,时掌门拿出自己珍藏的返魂草挽留,云谷主才答应留下来。
牧行之也是希望云中任能为唐棠看病的,云中任是药王谷谷主,为人冷漠,从不出诊,现在能给唐棠看病是求之不得的机会,即使不说他,唐家也对时竟遥和云中任感激在心。
唐棠放在被子里的手悄无声息地攥紧了。
竟然连返魂草都舍得拿出来唐棠无声地磨牙,看来她还是低估了坏狐狸的决心时竟遥,算你狠!
牧行之为她掖好被角,说:睡一觉吧,醒来就到松云山了。
他坐在唐棠的床边,等唐棠闭上了眼睛,才掩好窗户,走了出去。
拐角处,一身滚金黑袍的沈流云静静地站在廊下,不知道听了多久。
牧行之对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
第40章 远客一
夜幕方才降临松云山, 橙色的灯影已经提前一步照亮了上山的路,灯影幢幢之中,许多身着白袍的唐家弟子站在山脚, 心不在焉地低声与旁人谈论着什么。
唐云与唐灵、唐风三人站在人群之首, 初时唐云还时不时跟唐灵说上几句理事堂的事情, 但渐渐也没了声音, 按捺不住地向夜空眺望。
远方,一艘天船正缓缓行来,停于众人身前,片刻后,一身白鹤金松袍的牧行之从上面下来,身后跟着几个面生的人, 还有一个被黑色斗篷拢得严严实实的人。
那人方一下了天船, 看着眼前乌压压的人,脚步一顿,随即更深地将自己缩进斗篷里,就要开溜。
唐、棠。唐灵一字一顿地说。
斗篷人影又是一顿。
场面一时僵持住了,周遭无数唐家弟子将视线投向他们,那视线里的谴责让身旁跟着唐棠的几人一时汗毛倒立。
半晌, 唐棠心不甘情不愿地拽下斗篷, 低声说:灵哥哥,晚上好啊。
唐灵怒极反笑, 从怀里掏出一张信封就抽了过去:晚上好?是挺好的!
小崽子翅膀硬了啊说跑就跑!
那任务是你能去的地方吗?!带个辟谷初期就去,我看你是活腻歪了要给我们找点刺激是不是?
唐灵一动手, 方才还一片寂静的空地顿时如同炸了锅, 众位唐家弟子纷纷出言支持唐灵声讨唐棠, 唐棠抓着牧行之的袖子象征性地躲了一下, 叫唐灵那些看似疾风骤雨实则装模作样的抽打全落在牧行之身上。
对不起嘛,灵哥哥,我就是担心牧行之
他还需要你来担心?!唐灵大怒,但还来不及说什么,唐棠单手捂住额头,脸上的表情一垮,病恹恹地哼哼两声:
不行了不行了有点头晕。
唐灵动作一顿,随即将唐棠离开时留下的信封往怀里一塞,一把拎起唐棠的后衣领:唐云呢?
唐云这才走上前来。
她没有像唐灵那样斥责唐棠,一双凤眼微微一扫,唐棠便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我错了,云姐姐
唐云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也没有接这句话,只是问:可是受了伤?
唐棠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她没有受伤,只是脱力昏迷又被拉进沈流云的幻境里脱力昏迷的事情,怎么能叫受伤呢?她也不想说出来,让唐云唐灵他们担心。
唐云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天也晚了,走吧,回映棠阁。
重重拿起轻轻放下,这不是唐云的风格。唐棠一时疑心,但等她到了映棠阁,她就知道为什么唐云不多说什么了。
映棠阁里正侯着两个人,其中一人身着白兰纹袍,端着茶杯看过来,对她微微一笑;而另一人一身青衣,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一下。
白色兰纹袍的时竟遥将茶盏搁在桌上,含笑道:你回来了,唐小姐。当初说好一起论道,这些日子,可真叫时某好等。
若换一个人来,面对着时竟遥多情的眼神缱绻的语气,定然是要涨红了脸不好意思地道歉,但唐棠早对狐狸笑脸有了抵抗力,假惺惺地笑了一下,说:是小辈不是。
即使是假惺惺,她笑起来时也是极甜的,仿佛一个仰慕前辈的小孩子是讨巧卖乖,反而看得时竟遥一怔。
在场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谁也没有注意到,坐在时竟遥旁边的云中任,听到唐棠声音时默然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