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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郡守通缉的’逃奴’应当就是你了,那问题便来了……”赵浔顺着话头接了下去,玩味地看着他:“李兄,做了什麽违法欺君之事,可要求朕从轻发落?”
谢燃分外坦然地看着他:“是啊,是什麽事,让郡守要派人刺杀,又通缉一个籍籍无名的乡野少年呢?”
赵浔看他,他看赵浔。
赵浔等他答,他等赵浔答。
的确,按常理来说,且不提帝王身份,光说连累着人家九死一生一回,谢燃就该给赵浔个交代。
但问题在于,谢燃根本不是李小灯,自然答不上来。
这两位在一间简朴破落的农间小屋就这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窗外夕阳西下,铺下一缕暗金色的余晖,远处传来一阵犬吠,风将桂花的香气隐约送入窗棂。
先 妥协的竟是赵浔,他错开视线,抵着唇笑了声,也不知在笑什麽,笑完却冷了神色。
“李小灯等八人是我在谢燃死后半年内从民间找的,全部出身平民,家世清白。他们进宫后,便一直住在离宫门最近的偏殿处,我没见他们。只是据複活法术所需,请人教授他们君子六艺,仪态礼节,让他们看起来尽可能接近谢燃,为複活阵法所蓄。”
赵浔低低笑了声:“……虽然谁都知道不可能真的像。谢燃,字明烛——‘君子如晖,璨然昭世’。这是他刚弱冠,金榜题名时,京中遍传的话。”
谢燃却只觉得讽刺,当时自己年少气盛,却不知一介白衣,便以昭世誉之,未必是幸事。
谢燃不想和赵浔聊自己的少年往事,只问:“若没有我自己顶上,你当真要将那些孩子杀了祭什麽鼎?”
赵浔看着他,半真半假地笑了笑,回道:“你猜啊。”
谢燃又想揍他了。
他想问,你也做过平民,体会过那种命不由己,所以我曾相信你是最适合那个位置的人。
因为你应该比谁都明白,人不应该是蝼蚁。
但为什麽你现在却能为了一己之私,将国运、将平民的命视作无物?
赵浔安静地观察着谢燃的神色,又无声无息地笑了。然后他望了眼逐渐灰暗的夜幕,说了句不着边际的閑话。
“天又黑了。看来今夜我们得住下了。”他点燃了屋中半残的红烛:“农家夜,满天星,倒也别有风致。”
谢燃没有和他閑谈的兴致,又说回了正题:“你寻人进宫时查过身份文碟,籍贯背景吗?”
赵浔点头。
谢燃看着他,等他作答。
赵浔笑了:“看我做甚麽?我又不像某些人那样过目不忘,总得回宫里让当时办差的找给你。”
”怎麽,李兄问这麽多,是觉得这些人的背景有什麽问题吗?”赵浔笑着,神色在如豆的烛光下显得晦暗不明:“还是说,你是觉得李小灯的身世有什麽问题?”
明明谢燃如今用的便是李小灯的身份和身体,赵浔谈起李小灯,却仿佛在说不在场的第三人一样。
对于如此明显的试探,谢燃只是凝眉抿唇,没有作答。他始终在想李小灯包袱底下,那块让他感到熟悉的玉。
当日他记忆尚未恢複,懵懂疑惑。如今却想起了……那其实是他年少时曾在宫中见过的玉佩。
那玉是仙道祈福后送到皇宫里的。先帝曾随身佩戴,当时几名宠妃并上皇后也都得了一块。
李小灯是什麽人?又为什麽会有这块玉?
可惜,他还是没想起死前那段时间发生的事。
谢燃想,李小灯与自己长相如此相似……远超其他几个少年,真的只是巧合吗?
这时,赵浔又不甘寂寞地继续说道:“其实,我还有另一个疑惑。只是先前一直被你插混打嗑混过去了。”
他靠近一些,在谢燃耳边轻轻道:“你那晚,为什麽会在我的床上呢?”
他这样的语气动作,谢燃简直条件反射地想揍人,冷着脸退了半步,才意识到这的确是个先前忽视的疑点。
最早,他以为李小灯等肖似自己的少年,是赵浔储在宫中的替身男宠,只觉得有点膈应,没去细思。
现在赵浔也说了,没找见过他们,自然也没召过他们,那在自己穿过去时,为什麽李小灯会在帝王寝宫中?
他当时是去干什麽的?又是因何而死?
见谢燃又是沉默,赵浔面露不悦道:“怎麽问什麽你都答不上,全是我一人在说。如此,你问我什麽我也不答了。”
他做皇帝时其实还很有些恩威莫测的冷淡模样,但不知怎的,现在当两人一起窝在这农家小屋里,倒越发显得少年气起来,也不知陛下自己注意到没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