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机里挂着几只比较大的娃娃,季思年心不在焉地瞥了两眼,抬了抬帽檐走过去:我没玩过这个。
反正就剩俩,你随便玩玩。哎我过几天得剪个头去,大夏天闷得脖子
他的话戛然而止,季思年从投币到按下按钮不过五秒钟,刀片在那根绳子上轻轻一切,分明还完好无损的绳子直接一次性被割断,一只巨大的粉色恐龙掉落在出口处。
痒。他坚持把这句话说完,震惊得舌头都打了个圈,我靠。
季思年也没想到居然可以剪断,瞪着那半截绳子半天,才弯下腰把恐龙从挡板里拽出来。
粉嫩嫩的颜色就算了,个头大得连包都塞不下,竖着抱像个抱枕,横着抱像抱了个公主,他艰难地把恐龙在手里转了几圈,挤出来一句:我靠。
你的钱,你的操作,你抱着。尹博立刻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太早商场还没有开门的缘故,电玩城到现在都没有人,更别提工作人员,连个退换的机会都没有。
季思年头疼得要命:我不想抱着它上楼,想个办法解决一下。
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尹博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要不问问谢航走了没,把这送他。
他抽死我。季思年低头和恐龙对视着,刚就不该把钥匙还他,还能偷偷上他家里把这东西扔进去。
话音刚落,放在操作台上的手机振动两声,都快振着掉地上了,季思年抽出一只手拿起来,发现居然是谢航的消息。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谢航个不会主动打字的居然有一天给他发消息?
他环抱着那只恐龙,费劲地把手机从左手递到右手,都快把恐龙勒死了,用指纹解了锁。
谢航:九号有空吗?
季思年:有事?
谢航:谢舟的生日,今年请不来同学,你来撑个场。
生日?
季思年愣了愣,要是在之前他肯定会找借口推开,生日这种事对他来说就相当于要面对别人家的父母,总觉得不自在。
不过现在看来,这兄妹俩的认知里估计就没有父母的存在。
只是谢舟会邀请他来参加还挺意想不到的,他本以为依着他们的性子,生日都是自己悄悄摸摸就过了。
高三开学早,谢舟生日那礼拜都已经返校报到了,他们实验还有个开学考,季思年觉得要是换成他,别说能不能请来同学,自己都懒得过了。
他单手打字,打一句话能错三遍:有空。我给她弄了一礼物,你回了吗?还没回就过来找我拿。
谢航:娃娃啊。
季思年又敲了半天才想起来可以发语音,他按着语音键:是,你要吗?不要也不行了。
他叹了口气,把恐龙横在肩上,对尹博说:其实他家就住对面。
尹博正靠在边儿上捏企鹅,闻言头也不抬:那走呗,反正商场还没开门。
此时人流量渐多,他们搂着一只粉色恐龙往外走,一路上回眸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多。
尹博边走边乐:行为艺术。
滚蛋。季思年把帽子往下拉了拉,看他笑得都快走不动路了,过去踹了一脚,背挺起来,走得光明磊落一点还能像个道具师,你现在就像是偷出来的。
哎。一出商场迎面就是灿烂的阳光,尹博在太阳底下小蹦了两下,伸胳膊打了个哈欠,终于暖和点了。
音响还在放歌,季思年只感觉晒得胳膊疼,换了个姿势拿恐龙挡了挡暴露在外的手臂。
一直到过马路的时候,尹博忽然说:其实可以再等等,开门了以后上楼把这个送给王老板。
你他妈怎么不早说?季思年一个脑袋两个大,顶着路人好奇的目光,头皮都有点发麻。
忘了忘了。尹博又开始乐,王老板以前是混的,人家也不一定要呢,这东西鬼屋里也没地方摆。
混的?季思年看他一眼,想起来之前自己摔伤脚以后辞职的事,我之前放他鸽子,别引来杀身之祸。
不至于,人早就从良了。尹博说,我见过他那些小弟,好多现在跟着他在鬼屋干,要么长得凶神恶煞要么是人精,反正演鬼都贼像。这小区挺高档。
季思年没有带着出入证,好在保安看他面熟,躺在躺椅上没吱声。
一进小区就是大片绿化,行人终于少了些。他们走了一会儿,尹博才低声说:我还一直没问,你俩怎么认识的?
一起练车。这段公寓区的楼号排得没有规律,好在谢航家不难找,季思年领着转了一会儿就进了楼。
电梯在八楼停下,季思年看着两扇门犹豫了一会儿,敲了平时给谢舟补习的那一边。
敲了半天,身后那扇门先打开了,给尹博吓了一跳:敲错了?
谢航还没换衣服,从门里走出来,看着他手里的恐龙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么大?
赶紧弄进去,再抱一会儿我胳膊要酸掉了。季思年说着,挤开他自顾自进了屋子。
他把恐龙扔在沙发上,不知为何看着觉得别扭,好像这东西出现在这里很违和。
他猛然想起来似乎从来没有在这两间房里见过娃娃。
谢舟的屋子里也没有。
谢舟喜欢这些东西吗?他后知后觉问道。
谢航已经领着尹博走进来,正拉开柜子翻找什么东西:不喜欢。
靠。季思年乐了,那你呢?
我也不喜欢。谢航翻出来了一个保温壶,拿去厨房清洗。
季思年正想问为什么,脑子里倏地炸出来谢航那天的声音玩具房。
他直接僵在原地,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玩具房。
没事,找个地方搁就行。流水声有些大,谢航的声音仿佛被拉得很遥远。
我给忘了。季思年皱着眉,你其实刚才跟我说一声就行。
谢航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转头看着他:你不是说不要也不行吗?
季思年一听他还能开玩笑就知道不是真不乐意,立马给气笑了:你闭嘴啊,那你自己去扔,我不抱着了。
谢航笑了笑,把保温壶擦干后才说:真没事,我做过脱敏了。
一直靠在旁边的尹博闻言抬头打量着他。
屋子里的空调开得与万达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季思年隔着半道门与他对视着,浑身有些发紧。
他早就已经看过心理医生了。
第26章 路口
谢航收拾出来的保温壶是炖鸡汤用的,沈荣还守在医院里,看样子魂不守舍的,他得送一趟饭过去。
谢舟不在?季思年问。
在复习,她有开学考。谢航又架了一口锅烧水。
锅看上去是旧的,应该是从隔壁拿过来的。
季思年感觉还挺新奇:她还用复习?
谢航叹了口气:爱因斯坦考开学考也得复习。
行。季思年笑了一会儿,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盯着他看。
砧板被放到水池里刷着,尹博从后面凑过来,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季思年这才转过头,慢吞吞地拉开了门:走了啊。
嗯。谢航的声音很低。
他们一路无话,电梯下行的数字跳动着,行至一楼时尹博欲言又止地用余光瞥过来,被季思年逮了个正着:有话就说。
你他绞尽脑汁找了个委婉的问法,真没想过发展发展?
没想过。怎么了?季思年抓着手里的白企鹅,头一次感觉有些疲累。
尹博受他爸耳濡目染这么多年,阅人很准,从里看从外看都准,他眼中的谢航只怕和自己眼中的天差地别。
他有些不敢听到尹博的话了。
不合适。尹博说完看了看他的神色,见没有什么不耐烦的意味,才继续说下去,算了,说这话怪没劲的,以后再说吧。
哪来的以后。季思年笑得有些揶揄。
尹博挺懂他的,懂到可以替他把一直不愿深思的部分说出来。
高三开学早得季思年都有点不适应,谢舟生日那天在周五,问的时候才知道实验已经上一礼拜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