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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王是惠宗的堂弟,一届富贵閑人,就爱赏花斗鸟,从来不掺和朝野之事,这些年来都挺老实本分,在一衆皇亲中没什麽存在感。

梁徽垂眸:“阿景。”

“哥哥,你呢,你还没告诉我名字。”

“我……我叫梁君庭。”

“噢,君庭哥哥,你不要再伤心噢,”梁曦景牵住他的手,“如果不开心可以来敬王府找我玩儿,我家有红鲤、蟋蟀、白兔子,我爹还养了马儿,跑得很快!”

梁徽睨他一眼,淡淡说:“我家有狼。”

“……”小孩有些憋屈道,“那还是你比较厉害。”

梁徽难得笑了笑,浅而短暂:“有空我让人带你来我家看。”

小孩两眼放光,可劲儿点头,但又矜持道:“不过要月中才可以,平日我要去宗学、练射羿、习下棋,最近旬考,我要认真温书拿榜首。”

“……,你挺忙的。”

梁徽想,那个人小时候是不也这样,所有时间被安排得很满,又好胜,什麽都要争第一,要不然为什麽长这麽大连庙会都没逛过。

有仆妇在院子外头找人,梁曦景忽然伸出手牵住梁徽的手指,晃一晃:“那说好了,我走了!”说完一溜烟跑了。

梁徽匆匆回了宫,银耳狼就在宫门等着他,梁徽轻轻踢它一脚,说:“去宫祠。”

银耳狼已经过半人高,大摇大摆地走在前头。

是那个关过祝知宜禁闭的宫祠,这里幽静,无人敢扰,被梁徽种了十里墨梅,还有好大几缸睡莲。

宇内数十佛像尊立,眉目威严,这些神佛听过梁徽这些年的疯魔大笑,也见过他把自己关起来失声痛哭,见过他把自己折磨得不人不鬼,到如今的死水一潭。

梁徽进去不敬拜也不上香,径直坐在案前继续雕他那个没完成的玉像。

自打前几年他求神拜佛、求问天师、画符招魂什麽方法都试过但那个人都没有回来之后,他就不信神佛不畏鬼魔了,况且——

他有自己的神明,山河瀚宇,天下之大,他只心甘情愿尊拜那一人,今世今生他都只作那一人的虔诚信徒。

帝王掌心捧着自己尊贵的神明——他刻的玉像,开始了每日惯例的叨叨絮絮:“今天碰上个小孩儿。”

“挺像你的。”梁徽的刻刀转了转,将神明的眼角挑得上扬些,桃花状。

那个人虽然性子板正,但有时候也会露出不自知的勾人神盼,不常见,只有在他身边很亲近并且喜欢时时刻刻观察他的人才有幸采撷到这一缕浮动的暗香。

梁徽下笔很顺畅,对方的面容轮廓眉眼鼻唇早已刻在胸壑,熟悉到仿佛对方这些年同他朝夕与共从未离开。

“他说只要我心诚、锲而不舍,你便会原谅我,会回来。”梁徽因常年拿刻刀有些粗糙的指腹摩挲着那玉像修长剔透的颈脖,一寸一寸,仿佛在亵渎神灵,他低声喃问,“会吗?”

“你会吗?”

玉像矜贵,眉目清冷,并不回应。

梁徽就又自己笑了笑,很温柔地扶了扶它的发尾:“不会也没关系。”

“你还不想回来便是我心还不够诚。”梁徽神色姿态近乎卑微,漆目中又满是叫人心惊的执拗和幽深,“我可以等的。”

“反正我还有一生可以等。”

生前等不到那便死后,梁徽阴鸷地想。

如果那个人这一生都不会再出现,那他就把这些字画、木刻、玉雕都放进他的陵墓。

他执念足够深重说不定可以将那个人的魂魄招来,生不能相守,死能相见他也知足。

“那几缸睡莲快开了,我亲手种的,你要是有兴趣可以来看看,”梁徽自嘲地扯扯嘴角,“我不好,花还是好的,可以来看看。”

他刻得眼睛有些疼,红血丝更明显,稍趴在案牍上,很珍重地碰了碰那玉像的手指,仿佛牵手:“前日我去看太傅了,茶水、香火都足,你放心。”

早在两年前梁徽便重审了先东宫的旧案,还祝氏一脉清誉,啓用祝门门生,并奉太傅为大梁尊师,命史官撰记,留名青史千古流芳。

彼时他甚至很自私地想将为太傅平反之事拖一拖,看看这样那个人会不会回来质问他、谴责他、催促他,可是他舍不得、也不敢再惹他生气了。

梁徽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同他的神明商量:“我、我不知道有什麽我还做得不好,你托个梦告诉我好麽?”

他用有些委屈又不敢委屈的语气说:“你好久都不来我梦里了。”

“来梦里也不可以吗?”梁徽拨了拨工笔,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九五之尊又变回了冷宫那个得不到糖的小孩儿,近乎乞求喃喃,“我、我就是想看看你。”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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