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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知宜惊异地看着他,仿佛从来不认识这个师弟:“那这就是你陷害同门的理由?”

钟延极害怕他这种眼神,慌道:“清规,你别这样看我,你再帮我一次……你会帮我的……对吧,就像以前一样。”

祝知宜坚定拒绝了,最后一次问:“我不会包庇你,你去不去?”

钟延闭了闭眼,语气已经冷静下来:“我不能去。”策昭家底殷厚,叔父又是京官,绝不会看着他出事,但他一去,就真的什麽都没有了。

“那你好自为之。”祝知宜失望地拂袖而去,钟延拽住他的手,目光阴鸷问:“清规,我与策昭在你心中孰重?”

“根本不是这个问题。”

祝知宜去禀明太傅,连同策家设法营救策昭。

偏偏恰逢那年自上而下整顿纲纪,要杀鸡儆猴,策昭犯了典型,在狱中被刑讯逼供,还未等到审理便被折磨致死。

太傅心愧大痛,将钟延逐出师门,但念在师生一场,策昭已逝,没有告发他舞弊诬告之事供出。

钟延在腊月寒天的大雪里长跪师门,祝知宜一次都没有给他开过。

门仆看他冻得咳血,于心不忍,但祝知宜这个人,表面温和,其实外柔内刚,极有原则,他永远忘不掉最后一次去牢狱探望策昭,曾经那样一个朝气热忱的少年被折磨得面目难辨,含恨握住自己的手,哑声嘱他“清纲理,正朝德”,也永远忘不掉策家父母悲痛的嚎啕,祝知宜从此就再没有见过钟延一面。

钟延被逐出祝门后,只能投奔佟相,一路官运通享,但佟相只把他当作打探祝门的棋子,太傅抄斩、祝门败落后,佟相对他用尽则弃,钟延被贬西南,愤恨不甘。

他不明白,难道自己注定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麽?他注定无法成为人上人要终身为奴受尽旁人冷眼麽?

他后悔吗?他不后悔,因为他想要的东西太耀眼昂费了,不用这样的方法争取就永远得不到。

可为什麽他明明已经用尽所有办法、不惜背叛师门、付出失去祝知宜的代价还是被打回原形一无所有。

他恨虚僞的丞相、恨朝令夕改的皇帝、恨将他赶出门不再给他庇佑的太傅,最恨决绝心狠一点机会也不肯给他的祝知宜。

落魄被贬西南,是福王将他奉为座上宾,在察觉福王的图谋后,他竟感到一种诡异的兴奋和痛快,这是命运给他的第二次机会。

最起码,他又可以见到这些年一面也不肯见他的清规了不是吗。

第63章 清规再可怜可怜我

雪渐小了些,祝知宜明显看出梁徽的马有些撑不住了,方才在谷道上被乱刀伤了前蹄,又急速飞奔了数十里,这会儿跑起来一颤一颠的,马背上的梁徽满身旧伤,又添新伤,眉微微蹙着,神色隐忍淡然,但还是被祝知宜窥到了一丝痛苦。

身后都是受伤的将士,没有叫他们让马的道理,在战场上,他们不是尊卑分别的君臣,是并肩作战的将军和战士。

祝知宜向梁徽伸出手:“皇上和臣共乘一骑吧。”战马减负后应该能勉强撑到营地。

梁徽失血过多面色苍白,却还扯出一个笑,有气无力问:“你邀朕共骑啊?”

“?”祝知宜怔了下,点头,“是,我邀请皇上。”

后头的将士看见他们的君上翻身跃至君后的马背,但为什麽……是皇上坐在君后的前面?

是祝知宜不放心,坚持让梁徽坐前头,搁眼皮底下能随时注意他的伤况。

祝知宜一手虚虚怀搂着梁徽,一手牵着缰绳,血水渗透梁徽的衣衫沾湿了祝知宜的掌心,腥气的、黏腻的,祝知宜手指微抖,没敢低头看。

梁徽方才一直护在他前头,每当钟延一想靠近他,梁徽就像地宫里杀出的浴血罗剎,不给对方一丝触碰他的机会。杀红了眼的阎王此刻虚弱地将头枕在他肩上。

祝知宜怕他睡过去,有一搭没一搭跟他说着话:“皇上在想什麽?”

“在想君后究竟有几个哥哥弟弟。”

“……”

梁徽本来阖上的眼虚虚掀开一条缝觑他,北羌大将、京州名士,这会儿又来个西南幕僚,啧,不得了了。

他之前只当这钟延是祝知宜的同门,还是先太傅昔日爱徒,只是残暴狠戾些,又怕他念旧情,需得大防,今日来看,没那麽简单。

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察觉对方对祝知宜複杂隐晦的情感和对自己浓烈的妒意。

祝知宜义正言辞:“他怎能算我祝门兄弟。”

梁徽:“……”

他说的“哥哥弟弟”似乎和对方口中的“兄弟”不大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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