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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住。”
江砚行倒是想全礼数,可不知高烧了多久,他整个人虚弱无力,连骨缝都酸痛无比,如被万千银针所刺。
郁微换了张帕子覆在他额上,道:“不大会伺候人,你见谅。起来先将这水喝了,待会儿叶梧就到了,送你回去。”
咽了水,嗓子如刀割般的痛才稍有舒缓,昨夜的记忆恍惚间漫上了江砚行的心头。
他问:“昨夜我醉了酒,可有……”
“可有什麽?”
那样唐突冒昧之举,全然不是他清醒之下能做得出的。江砚行难得有说不明的紧张,怕她主动提,又怕她不肯提。
半晌,他问:“可有失仪?”
郁微动作一滞,旋即又喂了他一勺水,敷衍道:“自然是醉了便睡着了。你想如何失仪?对我投怀送抱麽?”
才听完这句话,一口气没顺下去,江砚行呛了水,咳了好久才得以缓过劲来。
当下多事之秋,郁微的缠身麻烦事实在不少。昨夜那因为酒意的短暂越界,她既不愿说,自然有她的打算,便没必要执意揭开说个清楚明白。
江砚行轻叹,终究不再提及。
郁微见他稍稍好些,故作嫌弃地问:“你自己的病和酒量不清楚麽?莫不是真的想赖我?”
“你知道,我平素不饮酒。”
他合眼养神,“昨夜是因为……有些决定的改变,需要我不清醒一些。”
“是何决定?”
江砚行道:“如你所言,不再一味将你视作阿微,试着当你是宜华公主。”
这话听在谁耳中都引得胸腔酸涩。
郁微垂下眼睫避开了他的目光:“我以为你一直分得很清。”
江砚行气息微弱地笑着:“我也以为我能分清的。”
然而,他自己也是一团乱麻。
照顾她已成习惯,江砚行仍旧将她视作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小姑娘,那个绕在他身畔说话的阿微。
他清楚,从把她送离曲平的那一日起,她便再不需要这种保护。
正如她昨日所言,她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她现在只需要旁人的“相信”。
江砚行说:“朝中现下关乎你的流言,是有人刻意为之。陛下提防崔纭,却又将崔纭推到了你身边。你身后是可能抚养郁连的皇后,是手握边防大军的崔纭。搞垮了你,丝绸案也可以不了了之。何乐而不为呢。”
郁微搅动着汤,似笑非笑:“别的不提,但我母后不需要费周折去抚养郁连,换言之,她的尊荣,不需要一个儿子来给。”
江砚行道:“可这棋局,你我皆是棋子。”
郁微道:“那便做弈棋人。”
她背对着江砚行收拾水碗,乌发未束,垂落在颈后。停了雨后云层裂开,薄薄的日光透出云隙,洒在她瘦削的肩上,如碎金一般。
她的衣袂垂在锦被上,极轻地触碰着江砚行的指腹。
他想触碰,却还是收回了手。
那不合规矩。
再不会有如过去般的日子,她扯着他的袖子,嬉笑着问他:“东屋那件瓷鸟若是碎了,你会生气吗?”
他觉得好笑,反问:“你弄碎的?”
她心虚着解释:“这叫什麽话,它自己碎的!”
他说:“那我去问问叶梧。”
她把他袖口抓得皱皱巴巴,:“别罚他了,是我弄碎的呀。”
府中所有人都知江砚行不会责罚她,因此谁的错都会求着阿微来顶。
每回她来认错,都会把江砚行的袖子抓得抚都抚不平,然后笑着斟茶赔罪。虽说没底气,可她鬼话连篇哄人的本事丝毫不差。
可是不是她做的,江砚行一眼就能看出来。她真犯了错,只会垂着脑袋一言不发,茶饭不思,等着江砚行来问,甚至还得江砚行反过来宽慰她。
他闭目,心想这回是他的错。
是他自己亲手弄碎了最珍视的东西,却不知如何弥补了。
拂雪赶到江砚行府上时,叶梧便已经在府门前徘徊了。
毕竟自家公子说是去办事却一夜未归,任谁都要担心。见着来者是拂雪,叶梧悬着的这口气才终于能松下来些。
只要知晓公子在郁微的府上,便不会出岔子。
叶梧听说江砚行病了,甚至尚未等拂雪说清病因,便已经明白。似乎江砚行已经不是头一日这般忽然高热了。
他携着江砚行常服用之药赶来时,江砚行倚靠在床榻前,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虽高热退下许多,仍旧乏力。
叶梧上前搀扶着他,问:“你饮酒了?”
江砚行失笑:“你是狗鼻子麽?”
没料到他如此不当回事,叶梧也生了气:“公子!阿微也不劝着你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