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不是没有:从盛夏到仲秋,约会不下10次,倒是看清楚小院里午后有一点蔫蔫的牵牛花,厉泰铭从来没有看见过小山上的暮霭。没时间。两个人相聚,除了热烈地做爱,大多是躺着闲聊…剩下的体力,只有这么多。)
更可怕的是,他像一个按捺不住兴奋心情期待新款糖果的孩子,慢慢变得很盼望周末的怀柔之行…这次,魏曼会怎么开始?
拿钥匙开门,怕吵醒妻子,厉泰铭尽量轻手轻脚。客厅灯光居然亮着,淑兰的问候像平常一样温柔:“回来了。”看见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一套新秀丽行李,厉泰铭愣住:“要出远门?去哪里?好像没听你提起过。”
“这几个月,你根本很少清醒的时候看见我。天天加班到这么晚,累极了就随便在办公室眠一眠。周末永远跑去怀柔,说太紧张,需要放松。
一去两天两夜,替换衣服上有陌生牌子的洗衣粉味道,甚至常常穿回来全新的内衣,还都是很奢侈的牌子…开始我劝自己,起码铭哥没有把这点家底都贴给外头的女人。可是…”
她努力不哭,眼泪还是流下来“我怕你有一天亲口说不要我了…我会受不了的。我自己带小奇回娘家住一段时间。”回想一下,梦幻般飞过的这些日子,除了上班和周末约会,其他事情还真没有进心里去。
当初爱上淑兰典型台湾女孩子的天真娇嗲,现在工作压力这么大,对她的娇宠呵护难免少了。
被魏曼崇拜,只要是厉泰铭这个男人就行了;被妻子崇拜,却是需要为她提供相应的身份、面子、生活费用,以及宠爱疼惜的。
厉泰铭一个哆嗦:怎么可以拿一个男人跟妻子比较呢?荒唐。在妻子的泪水面前,他有点焦躁,同时又羞愧无地。不管跟男人的身体接触意味着什么。身体背叛婚姻,也是背叛。
“铭哥,你在外面没有人吧?”淑兰抽泣着,一脸“求求你骗我吧,我什么都接受”的表情。
“不用你走…我走。家用会按时打到你的卡里。”他垂下头,像是给自己解释“我外面没有女人,就是跟朋友出去玩。”并肩站着跟他一样高大的魏曼,不是女人。厉泰铭只是喜欢听他磁性的声音慢慢说抒情的感慨或者笑话,窃喜被他夸张地脉脉含情地凝视着倾慕着。
“我们…能不能从新开始?”淑兰悲戚。厉泰铭转身往外走,开门之前,顿了一下:“我错了,我对不起你。”那些山区清新的空气、没有目的闲聊的愉快心情,是身为金融投资行业管理层这些年的厉泰铭久违的放松感觉。
一直觉得不安,那些身体激荡的快感已经属于过分的享受。现在,报应来了…他已经没脸维持一个家的空壳。
“只要你别再见她,铭哥,别走…”抽泣的声音被关在门后。昏沉沉下楼,往大门外走。瞟见小区那个自己进进出出从来不注意的小酒吧,突然很想喝一杯。
拐进去,一屁股坐在吧台前,要了威士忌,慢慢喝着。半天,眼睛也没适应暗暗的光线。幸好这里人不多,也不是很嘈杂,不太看得清小小舞台上躲在钢琴暗影里的歌者,听得清旋律,是清淡的folk。
一个唱功不能算特别专业,但发音相当地道动听的优美声音低低唱着:淡淡叙述的歌声,没有刻意卖弄巨大的无奈和忧伤。但是…像深秋清晨悲凉的雾,慢慢渗透进人的心里,沾湿心情。像千年雪山底下缓缓流动的炽烈破坏性熔岩。地下的烈火,把生命熔炼为灰烬。
要是换了以往,英明神武的职业精英厉泰铭,除了向社会上层爬之外心无旁骛,听见一个男人这样柔和沉静地吟唱着,顶多觉得是男人在翻唱女声的歌曲,有毛病。今天,却心里剧烈翻腾,一杯很快喝完,再要一杯。
低头深深看进琥珀色的液体里,厉泰铭突然苦笑起来:这种不能大声喊出血泪来的,才是一个男人最深的痛吧。来回想着。他爱上另一个他。
幸好,厉泰铭还只是沉迷肉欲,还没有完全沉沦…真的没有沉沦吗?只喝一点红酒或者香槟点缀场面的人,突然像喝水一样喝烈酒,酒精开始起作用,整个人像陷进流沙里,四肢绵软。
眼睛适应了这光线以后,看清唱歌的人离开钢琴站起来,坐到某个角落里,认出了他是谁一见都不可能忘记的杨家明。没有什么诧异,只恍惚想,对了,他也住这个小区。别人对自己大声嚷嚷什么,没有听懂,只迟钝地傻笑。
+++魏曼直播节目早已经结束。跟同事一起嘻嘻哈哈宵夜后,当然先把顺路的女同事送回家。开回自己小区租的车位,刚想锁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莫名地不安。
受不了这种无名焦灼的感觉,开始给厉泰铭拨电话。整个人扶在方向盘上,静静地听着电话铃寂寞地响。拨通很多次。没有人接。魏曼著名的不甘心不放手再度发作,也不管现在已经凌晨两三点钟,锲而不舍再拨号。
连寂寞震动的铃声都没有了,变成一个冷冰冰的女声:“对不起,你呼叫的号码没有开机。”
不安的感觉更强烈了。+++现实场景和歌中唱得不太一样,结果却是惊人相同:Hedoesn’tseeme。
点一根烟,却没有心思静静凝视那缭绕上升的淡青色烟雾。家明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呆呆死盯沙发上昏沉沉醉梦中的男人。不过是两位老友都有了心的方向,突然多出很多独处的时间,常常跑到小区的小小酒吧坐着。
不知道这样的巧遇,是自己的幸运,还是不幸。帮彻底喝高、直接在侍者面前倒下的厉泰铭结账,带他回家。
这活儿并不轻松,要不是家明讨厌被骚扰,当年苦练拳击,现在还每星期起码去三四趟健身房,一定会拿失去知觉后格外沉重的魁梧男人没办法。心控制不住地狂跳。
忍不住想起来,离开伦敦的时候,莎伦夫人特地赶来说:“我们都是普通人,不要妄想拥有神的姿态和意志…你不应该纯粹依赖理性…那是残缺的。”
而心态光天化日得令人嫉妒的魏曼,给他空洞生活带来这么多欢乐的魏曼,就在这个沙发上,曾经对他和麦迪充满信任地说:“除了乐于为心上人做任何事的勇气,我什么都没有。”
…他愿意为之付出、为之算计、为之卑微的心上人,就是面前颓然醉倒的男人厉泰铭。忠于曾已经死寂的心的那一点点悸动,还是忠于朋友?家明静静站着,静静看着男人皱眉痛苦的样子,身体没有动作,心里狂澜。很快,不需要再犹豫了。因为厉泰铭突然有了动作,喉头发出模糊的声音…可能是想吐。
一个箭步冲过去,把人抱进浴室,娴熟地帮他拍着,催吐。当年,也常常这样陪伴喝醉或者被恶劣客人灌醉的DanceBoy同伴。
看看男人和自己身上淋漓恶味的污秽,向来有一点洁癖的家明并没有觉得恶心愤怒,反而有说不出来的轻松:势必帮他洗澡。不然,明天他醒来,会加倍难受。放满满一浴缸热水,加最润泽的沐浴泡沫和浴盐,再兑入法国玫瑰精油。
伸手解面前人皮带的时候,不管对自己解释多少遍,不过是照顾暂时没有自理能力的人,还是不自在。
帮男人脱衣服并不是家明擅长的。他最熟悉的反而是别人眼睛放射像狼一样的光芒,看着自己慢慢变成赤裸…主动,或者被动。
整个身体都颤抖得像高速路上刚刚停进休息站喘息的汽车发动机,脸部皮肤更灼热得烫人。陌生的羞怯感觉,令他心惊。<div class="m-isgo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