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娇的语气中暗含得意,她怎么能不得意?他算准江屏会舍她娶鲁小姐,江屏却做出了相反的选择,她几乎忍不住对他说:你错了,你不该看低我,我自有俘获男人的本事,只是你不买账而已。
吕明湖看着她,忽然笑了,清清冷冷的脸上泛起一层明亮的雪光,伸手在她脸上一拧,力道有些重,语气却很温和道:你开心就好。
吕黛吃痛地蹙眉,他松开手,她白腻腻的肌肤上浮起鲜明的红印。
吕黛捂住脸,目光闪动,又笑道:你去地府查到什么了?遇上麻烦不曾?
吕明湖道:没什么。
走到飞霜院,江屏见他们回来了,笑吟吟地上前,与吕明湖拱手见礼,仿佛将之前在放鹤亭里的谈话都忘记了一般。
他做出这样的选择,吕明湖确实有些意外,心知这个皮囊精致的玩偶如今于吕黛已有了不同的意义,也不想为难他们,淡淡道:江公子既然来了,就多住几日罢。
江屏拿不准这话是客气,还是有别的意思,斟酌一番,道:既如此,便叨扰道长了。
吕明湖瞟他一眼,也不招待他,径自回房打坐。
吕黛对江屏私语道:难得他大发慈悲,放我们走,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江屏道:他毕竟是你的主人,我与他太生疏了也不好,他若不同意,我们走得再远也没用,不如留下来和他亲近亲近。
这话也有道理,吕黛看了看屋里,笑道:他可是冰山,你小心冻伤。
冰山回来,气温骤降,江屏和吕黛都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胡闹,说话都压低声音,晚上睡觉也老老实实的。
却说吕黛有一对杜鹃朋友,翌日喜结连理,送帖子来请她去吃喜酒。她便带着礼物,变成喜鹊去了。江屏本想和她一起去,但听说那些鸟儿都未成精,语言不通,不免有些尴尬,便作罢了。
他在屋里看了会儿书,出来散步,经过正屋窗边,见窗牖开着,便往里面瞟了一眼。
吕明湖正坐在窗边下棋,江屏定睛细看,他下的不是一般的棋,棋盘上有许多字和图案,棋子只有一枚。棋盘旁边放着一只碗,碗里有一枚骰子,六面不同色。棋子走两步,他拿起骰子掷一下,掷出个三,便走三步。
江屏大致看明白了规则,觉得很新奇,问道:吕道长,这是什么棋?我在俗世从未见过。
吕明湖道:这叫五行棋,是一位已经飞升的前辈自创的。
江屏道:你一个人玩多没意思,我陪你玩罢。
吕明湖看了看他,居然没有拒绝。
江屏自觉抓住了与他缓和关系的机会,兴冲冲地进屋,在他对面坐下。吕明湖给他一枚棋子,两人从头开始。吕明湖让他先走,他也不推辞,拿起骰子一掷便是个六。
走了六步,见这一步上有字:天干逢三奇,掷出三者,方可前行。
吕明湖掷了个四,走了四步,这一步上也有字:坎为水,主雨,掷出黑者,方可前行。
五行之中,水是黑色,木是青色,金是白色,土是黄色,火是红色,与骰子上的颜色相对。
江屏接过骰子,如愿掷了个三,又走了三步。吕明湖却没能掷出水,只好看着他走。
玩了一炷香的功夫,江屏已经遥遥领先,吕明湖发现这人运气好得出奇,无论走到哪一步,都能一下掷出符合要求的点数和颜色。
江公子,你若不是凡人,我真怀疑你在作弊。
江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这个人就是运气好,小时候不懂事,去赌坊玩,赢得太多,差点回不去。
吕明湖的棋走到掷出六者才能走的一步上,他掷了三次,都不是六。
江屏道:吕道长,要不然我让你多掷几次?
吕明湖冷冷道:不必。
一只喜鹊扑棱棱地飞过来,立在窗台上,看他们下棋。
阿黛,你回来了。江屏双手拢住它小小的身子,放在腿上,拿自己吃的茶喂它。
吕明湖眼中露出一种古怪的神色,什么也没说,继续掷骰子。江屏抚弄着喜鹊的羽毛,桃花眼里满是怜爱。那喜鹊在他腿上打滚儿,很受用的样子。
你们在做什么?吕黛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江屏一愣,转头看见碧纱橱外的她,才知道自己认错喜鹊了,尴尬地将腿上这只放回窗台上。
吕明湖锋利的唇角微微上翘,江屏知道他不会认错,却故意不说,等着看自己的笑话,深深看他一眼,对走过来的吕黛笑道:我和吕道长下五行棋呢。
吕黛见江屏领先甚多,拿走两枚棋子,道:这有什么好玩的,珠娘送了我一篮果子,我洗给你们吃。
吕明湖道:你们吃罢,我去练剑了。说罢,起身走了出去。
第五十九章 苦口婆心
同一屋檐下住了几日,江屏发现吕明湖并不像吕黛说的那样无情,比如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吕明湖淡漠的外表下对他的厌憎。
憎当然也是一种感情,吕明湖厌憎他,无疑是因为吕黛。江屏对此深表理解,漫说吕黛是一只成了精的喜鹊,就是没成精的小猫小狗,主人也不乐意见到它们被别人勾引。
这日吃过午饭,吕黛从窝里拿出一只紫檀木匣,对江屏道:我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
她的喜鹊窝看着不大,却藏着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有能记录声音的水晶球,储存阳光的琉璃瓶,变幻颜色的布料,异香扑鼻,永不凋谢的花朵,装饰精美的皮鞘,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这些东西其实不值什么钱,她却看得很重,生怕被偷,特意让吕明湖布下结界。这层结界有多坚固?昔日吕明湖有事外出,二弟子庞义被她衔走了一枚扇坠,追到飞霜院来,见她躲在窝里,一掌击在结界上,竟毫无反应。
小喜鹊有恃无恐地看着他,喳喳喳,叫得欢快。
庞义性情急躁,争强好胜,想自己身为师兄,修为武功都不如后入门的吕明湖,已是可耻,若拿他养的一只喜鹊都没办法,岂非奇耻大辱?于是全力一剑劈下去,竟被结界上的力道反弹了出去,身子重重撞在一棵松树上,五人合抱的树干应声断裂。
庞义羞愧无极,只字不提此事,扇坠也不要了。
待吕明湖回到飞霜院,吕黛泫然欲泣道:明湖,我差点儿见不到你了。
吕明湖道:出什么事了?
吕黛道:昨日我拿了庞道长的一枚扇坠,他竟对我下杀手,幸而有你布下的结界庇护,否则我已被他的剑劈成两半了。我的胆儿都吓破了,腿这会儿子还抖呢!一头说,一头哭,一头往他怀里钻。
吕明湖抚着她的背,默然片刻,道:以后不许再偷二师兄的东西。拿走那枚扇坠,还给了庞义。
江屏听吕黛说起这段往事,道:这位庞道长敏感冲动,爆竹脾气,你是不该惹他。
吕黛鼻孔里哼了一声,道:他就是嫉妒明湖,拿我出气!
江屏道:吕道长天资出众,难免遭人妒忌,你又是个惹事精,别人不敢对他怎样,自然会把火撒在你身上,你本该安分些。
通过这些日子的交谈,他业已知道吕明湖对她岂止是管教不严,简直放任自流,真不愧是道法自然,无为而治,纵得她两百多岁了,还一身孩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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