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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章跟万妖阁之间难以用三言两语去总结。
千年前驻守西北一带,韩章跟宋箫、叶南生都是一路的人,还有后来的殷岐和姑苏,他们所想所望都是一样的,所以他曾也扶持过万妖阁,曾也差点成为阁中大妖,只是后来太多的纷乱与繁杂,韩章到底跟他们分道扬镳,只立了个剑门,偏安一隅地教起弟子。
辗转三百年过去,蛮荒这一抹阴影彻底从妖世退散,万妖阁开始显露出野心,经年的动蕩与颠簸叫他们那份渴望安好的念想都化作了执念,数不清的律令在潜移默化间改变了妖世本来的面目,藩篱被推翻了,他们又一点点削去矛盾的棱角,试图铲平一切挑起纷争的可能。
韩家剑门在这当中格格不入,他们太过锋利了,也因此被迫走到了烹狗藏弓的境地,直至万妖阁将要露出杀刀,韩章才迫于无奈,亲手将剑门推入了阁中。
兴许韩章到最后仍是对万妖阁抱有一丝幻想的。
韩湛卢原也抱着侥幸的念头,认定无非是阁中有人觊觎着长生药,才半只脚踩进了黑市当中,这事他师父立场尴尬,又许是割舍不下旧日情谊,将这道难题留给了他,甚至连殷岐的想法也一样,可偏偏大张旗鼓来盗取千浮山帝药八斋的是蛮荒。
韩湛卢的目光顺着投到地面上的树影,不由地想起年初见过的老人的最后一面。
韩章这些年来到底怀疑着谁?
他知道他怀疑的人,跟他们曾经的仇敌联手了吗?
当他只剩一口气,交托他三道水流心时,又在想着什麽?
範子清顺着他的话分析:“所以在阁中的内鬼,应该是老掌门的熟人,而且必定有很深的交情,以及很大的权力,否则他不至于把这烫手山芋交到你手中。湛卢,你心里是不是早就有人选了?”
韩湛卢没有言语。
如今万妖阁拿的出手的,答案无外乎叶南生或者赤霄剑。
这两人各自捏住了一道万妖阁生死的喉管,他们其中一个倘若是叛徒,后果都不堪设想。
“你之前说的情报又是酒馆又是景山他们什麽的,”韩湛卢三两下吃完了饭,不再聊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了,“你是跟酒馆那边联手了对吗?就他们能办成什麽事,指不定又得给我捅什麽篓子,我得过去看看。”
“我……咳,我都打点好了。”範子清说,“什麽事都有景山跟酒馆那边盯着,事无巨细都要跟我说一下,出不了岔子的。”
韩湛卢愣了一下,其实之前听範子清说完就有点惊奇。
範子清这货从来是懒得理事的,算上千浮山那回,也纯粹是被人拖了下水,怎麽这次就一反常态地积极上进了呢?
虽然韩湛卢迟钝得甚至不明白这小流氓怎麽突然心态转变,也算不準这种转变是好是坏,但不妨他生出一丝孩子终于能独当一面的欣慰。
韩湛卢习惯性想伸手摸摸他的头,结果一侧身就见这货就紧跟在他身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副仿佛知道他要干什麽似的,就差没摇头摆尾地把脑袋递过来了——谛听的犬族本质原形毕露。
尴尬犹存的韩湛卢顿了一下,果断打消了撸狗的念头。
範子清一路送他出了门,仍没等到夸赞,心里有点儿空落落。
他就像个菜鸟厨师,挖空心思做了道精致的菜,还不甚熟练做了摆盘装饰,精心搭配了餐具跟美酒,可谓将自己仅有的浪漫情怀发挥到了极致,最后摆到了韩湛卢面前,满怀期待地站在边上等着,结果这客人不会观言察色,囫囵一口吞了满盘心思,抹抹嘴就急着走了,连句客套的评价都没有。
当然,以範子清这麽多年不正眼看人的毛病,谈起恋爱也只能是个实用主义,此外实在不知道怎麽对一个人好,如今难得把一个人放在心里,就算一腔情意倒进沟渠里,他也只会想到,兴许是他的方法错了。
範子清收拾好低落的心情,打不死的小强精神又重新灌注到他的四肢百骸,他哼着轻快的歌,总结了一下失败经验,又开始琢磨了下一步该怎麽办好。
不过陷入爱情的人智商会掉兴许是条真理,範子清失算的是,他面前这位也不是什麽普通人,是一把剑,锻造的时候也没加什麽风花雪月的料,跟他都属半斤八两的一路货色。
韩湛卢逃出门老远,才在凉风中抖落了满身不自在,脚下感觉有点不怎麽沾着地,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终于突破了什麽大境界,能御风而行了。
披雪楼内。
万妖阁来人大摇大摆地坐镇其中,这些天来聚妖地衆小妖都不敢来胡闹了,酒楼所有不正当业务一夜之间全都消停,蕊姐一行就像金盘洗手了一样,放下屠刀,兢兢业业地当起了酒楼服务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