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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子清忍不住张嘴叫了他一声:“韩湛卢。”
连名带姓,莫名有种说不出的郑重其事。
“嗯?”韩湛卢回了回头,可目光还落在远方。
于是範子清又喊了他一遍:“韩湛卢。”
韩湛卢这下终于把注意力转了过来:“怎麽了?”
範子清摇了摇头,目光勾住了他的目光,那双眼中的光似乎在颤动、闪烁,像是小心翼翼的幼兽踉跄着走近,轻轻舔了舔他指尖,韩湛卢在一双眼睛的注视下忽然有点不知所措。
你听得懂吗,能听得懂吗,你可知名字从来是最深的情话。
可一厢情愿的爱情也能称□□情吗?
听起来名不正言不顺的。
“我不是谁的替代品,更不是你的职责所在,你看着我,睁大眼睛看好我,”範子清一字一顿说,“我就在这,我不是别的任何人,记住了吗?”
韩湛卢神情微微露出些许茫然。
这要求对他而言近乎无理取闹,如果範子清不是姑苏,不是剑主,那麽他为什麽要寻上千百年,为什麽要留在他身边,他们又是为何相遇相识呢?
範子清紧握着手中的剑:“这把剑,我死也不会放手的。”
可韩湛卢那点茫然注定不能持久,不消片刻,这一道元神又重新钻进了剑身之中。
悠悠江水之上,空余一叶小舟轻轻地随浪飘蕩,船上灯火在江面散作一圈圈的金色涟漪,四野闇然无声。
这世外逍遥地,仿若都随他最后一个错愕的眼神,通通化作了荒凉。
“你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範子清将剑拄在地上,额头贴上了冰冷的剑鞘,怅然若失地叹息着,可他天性记吃不记打,很快又收拾起散落一地的情绪,似是无奈又似疼爱地对着那把剑说,“可我能怎麽办呢,不懂就不懂吧,谁叫我前世欠了你。”
萧老板让唐云秋上了船,两人閑扯几句,见那戴着斗笠的船夫一撑长蒿,就从渡头漂到了範子清的船边上。
他起身随意地拱了拱手:“姓萧名纪,这渡头的当家人,过年那阵子在书店跟你见过半面。”
範子清收起剑,回了一礼:“我听湛卢说起过。”
“那你听的应该不是什麽好话。”萧纪大笑了两声,让範子清也跳到了这边船上,又缓缓划了一蒿,船头一转就指向了恒水深处,“走咯。”
範子清忽然想起点什麽:“老板,还差个人,能否再等……”
这时渡头上有人喊了一声:“你们回吧。”
那不知跑哪去的徐小师侄冒了出来,他沖範子清挥了挥手:“告诉师伯,我去找师兄他们了。”
这条地狼惯常是没什麽主见的,範子清不由追问:“你要去哪?剑门?”
话音未落,江边无由来地卷起了一阵风,搅得江水激蕩不安。
範子清似是有所觉察,心跳忽然如雷响起,他擡头望向怪风来处。
数不清的文鳐鱼排成了雁阵,大大小小的鱼船自南往北游去,金色余晖在文鳐鱼光滑的鳞片上凝成一线,缓缓浮动,仿佛是场肃穆而浩蕩的行军。
徐晋:“我要去雪河。”
鱼船掀起了风吹开了他的额发,露出了少年人一双总被琐事掩埋的淩厉眉目,徐晋一改往常磨磨唧唧个没完的絮叨劲,简短出了某种沉甸甸的稳重来。
“我要给师父报仇。”
第 126 章
北旗城的天灰蒙蒙的,城也是一片灰败,由里到外透着股死气。
入冬后的风冷冽得像刀子,无休止地撕扯着城楼上的黑幡,破碎的尸骸淩乱散落在野地,浸着血肉长出来的草不多时就被刮得倒伏不起,隔天就枯竭成团,将无人认领的尸骨深埋,这一带所有生灵沉寂在萧条与肃杀之中。
昨夜北旗城落了层薄薄的霜,灰色的城新添了一点雪色,城外散不尽的血腥味也因此越发冷厉。
雪妖一族天性是喜爱这雪天的。
天色阴沉,茫茫雾气将整座城笼罩起来,大雪降落未落,雪君已经翻窗而出,身影伶仃地站在窗外屋檐上,擡头看天,任由楼下院子里剑门弟子练着早课的声音顺着窗爬进来。
霍信披衣坐在床头上扫了一眼,也不知自家妖侍整天脑子里想些什麽,干脆放他去了。
他握起拳,试着活动了一下缠满绷带的手臂,正好迎面吹来一阵令人作呕的腥风,霍信一皱眉,擡手关上了窗户。
屋里放轻了脚步走动的男人听见声响,便轻声慢语唤了一声:“醒了?药给你放床头了,趁热快喝了。”
“看见了。”霍信瞥见床头那碗黑乎乎的药汤,正悠悠地飘起一股古怪气味,霍信看一眼就一脸苦大仇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