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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宋湘只有几步之遥的範子清也在攻击範围之中,他听韩湛卢喝了几句,可目光始终落在宋湘手中的湛卢剑上。
电光火石中人声跟浪潮声混杂在一块,还不及听个明白,就见一只千纸鹤从範子清怀中掉了出来。
那单薄的千纸鹤轻盈展翅,在那鹤之上浮现了一朵莲花的虚影,千纸鹤就带着那莲影,晃晃悠悠地漂浮在半空,挡在了黑泽阵之前。
不死民气势汹汹的攻击就像撞上了一面铜墙铁壁,轰地一声如黄钟大鸣,柔和的灵光从黑浪的阴影中切出,两方人马之间强风骤起,往四面八方刮去,连带着深不知几尺的黑泥都被不由分说地刮走,像是一把开天辟地的巨刃扫过,露出了千浮山狼藉一片的地面来。
那看似毁天灭地的黑泽阵竟然被这小玩意不可思议地拦下。
高高在上的叶南生难掩惊诧:“青火莲。”
宋湘愣愣地叫了一声:“哥。”
範子清闻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青火莲的光芒铺洒开来,行将从头顶上扑下来的黑泥散了个干净,长明殿前仿佛天日重现。
那似有若无的莲影缓缓舒展,随即有个月白长袍的男子隐隐现身其中,他双手拢在袖中,面容安和,似乎察觉到什麽,侧脸过来,沖这边笑了笑。
他神态柔和,姿势也随意,全然不像刚掀了半座山似的。
範子清猛地转头去问:“师父,那人是不是……”
问到一半他才恍然想起这是个瞎子,能感知妖气是不错,但连一道幻影也能感知得到吗?
可唐云秋定定地望着那青火莲中投出的影子,仿佛听见了範子清未出口的疑问,颤声道:“是他,他就在那,我知道的。”
宋箫此人往往穿插在千年前诸多故事传说当中,焚朱雀、斩青龙,乃至统合术阵法一道成为妖术的宗师,那些历史随处可见他轰轰烈烈的一笔,好像此人一辈子浓墨重彩,就没半点普通人该有的样。
如今一道幻影自莲上落下,化一抹当年旧景,只见那男人英俊且随和,不见长了什麽青面獠牙,更不像有着通天彻地的神通,若不是唐云秋亲口承认,範子清绝不敢相信这麽个人就是上一代妖王宋箫。
在他手下万千冤魂的血雨腥风好像丁点也没沾在他身,当年反複无常的狠辣更像是一场笔墨涂出来的镜花水月,在妖王宋箫蓦然一笑间,光阴就成了场真假莫辨的大戏,戏中人也无非任人评说传唱的万般法相。
宋湘看着久违的亲人,整个人都顾不上一身狼狈,如鲠在喉地凝视着。
直到那宋箫微笑着朝前方擡了擡下巴。
将长明殿吞没的黑泥被青火莲震落,露出了大门一角,只见大殿里头一切如常,长明灯火光照耀的圈中,香火依旧云山雾绕,灯火轻轻地摇曳,不死民没法能踏入半步。
宋湘抿了抿唇,擡剑踏入长明殿中。
“慢着,不能让她进去灭火!”叶南生一声将周遭万妖阁喝回了神,他冷冷地看向挡在门前的青火莲幻影,“宋箫,你即便死了,也非要从黄泉爬回来,将这妖世置之死地麽!”
那渐渐淡去的幻影面容安详,只故友重逢似的朝他微微一笑。
黑泽阵虽然被青火莲拦了一下,阵法本身并没受到太大损害,等那莲影彻底消失,立马又要卷起新一波的大浪。
万妖阁跟不死民各怀鬼胎,此时又像是被宋湘逼到了同一阵线,铺天盖地的妖术与黑泥直沖向长明殿,而那些本来跟宋湘誓不两立的供奉小妖,也不知经过怎样一番的天人交战,竟然挺身而出,在万妖阁与不死民的追击前护了宋湘最后一段路。
殿中长明灯一如既往地照亮方寸之地,宋湘头也不回地走到灯下,随后顿住了脚步,擡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灯火。
如今万妖阁乃至整座千浮山的死活都在她一念之间,这兴许是她唯一的複仇机会,也是千浮山的一线生机,而无论她选择哪一方,另一方都是她将要付出的代价。
……而她自认是不惜任何代价的。
唐云秋被长明灯的结界拦在门外,艰难地顶住外头腥风血雨,他像是觉察出宋湘的迟疑:“你莫要沖动行事,阿湘,你真以为当年以你哥的能耐,他想逃出长留会办不到麽,他什麽都知道,这里没有你需要报的仇!你不要再一错到底了!”
宋湘偏头看了他一眼,她神情很平静,兴许这麽多年来,她无数次回想还原当日情景,也想到过这麽一茬,可此时从唐云秋口中得到答案,她又似乎不能因一句‘原来如此’就彻底释怀。
“对错真有那麽重要吗?”宋湘问他,“我为什麽就不能一错到底,成全我这一生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