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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子清想了想,便也收了手由着他去了。
叶南生带着怀念说:“这些年来我也断断续续听过一点你的消息,只不过回回在湛卢找到你的行蹤前,你便又重入了轮回,千年了,也没能赶上见一面,这一点薄酒,算是替你接风洗尘吧。如果不是在这种时候重逢,还真想跟你好好喝一杯,这个时代,能陪我饮酒赏月的人已经不多了。”
範子清晃了晃杯中酒,低头见那清冽的酒水映着月色,泛起了碎金似的光彩,如果对面坐着的不是叶老,外头没有不死民围山,韩湛卢没有不知所蹤,他想必也能好好喝上几杯。
“老人家,前世的事我都不记得了,跟你重逢称不上。”範子清说着喝了一口酒,酒味灌满口腔,他忽地想起刚才仗着酒意放纵色胆的事,也不知是伤没好全还是怎麽着,心口毫无预兆就开始碎裂似的发痛。
他艰涩地咽下酒水,放下酒杯,为掩饰异样随口跟叶南生瞎扯了两句淡:“再说了,也不是每个时代都要赏月,旧一套很早就过时了,人总要与时俱进的,谈不了嫦娥的石榴裙,我们还可以聊聊外星人的尖脑壳。”
叶南生:“……”
就跟其他与姑苏结识的人一样,叶老显然也没料到姑苏转世是这麽个不着调的货,满腔无处排解的旧回忆就像梦一样,掐一把,全都散了。
範子清直接跳过了他漫无边际的叙旧,单刀直入说:“老人家,这酒我喝了,当年旧事恐怕我也叙不来,估计这事没结束,你也没有真想跟我谈谈往事的心,我现在只想知道湛卢的去向,可以不?”
叶南生看了他一眼,眼中的怀念就慢慢敛成了一道锋锐的光芒:“你刚清醒过来,知道外面的状况吗?”
範子清摇了摇头:“外面什麽情况?”
他话音未落,那不知什麽术法构建出来的小山涧刷地变了个样,原本飞流直下的小瀑布转眼冻结成冰,像是面光滑剔透的镜子,随着万妖阁散布在千浮山充作眼线的魑魅魍魉,洞口结界外的景象就浮现在这上面。
千浮山难得开山迎客,一盏盏亮起的灯火驱散了千年的静寂与孤冷,漫天遍野地绵延开来,如同星河,这时候却通通被黑泥覆盖,一团团黑暗像张天狗食日的大嘴,咬向各处山头疲于奔命的妖怪,那些飞天遁地的妖看起来就像是泥沼中挣扎出来飞虫,逃不及的顷刻就被黑暗吞没,而那黑泥还不断翻涌着,活物一般,要将整座千浮山蚕食鲸吞。
範子清看得心底一惊:“那是什麽东西?”
“是不死民一族的秘阵。”孙文涵解释说,“叫作黑泽阵,当年不死民抢占灵脉时曾用这阵吞噬过不少小妖族,这玩意看起来不怎样,但吃得越多长得越快,攻击对它基本没什麽用处,只要千浮山还封山,我们这麽批人不到三天就会被困死。”
“你们也总不可能在这坐以待毙,湛卢去对付这阵法了?”範子清这时候很有身为非战斗人员的自觉,深知这玩意在他能力範围之外,对万妖阁愁掉头发的燃眉之急没怎麽放心上。
他这人实在心大到没边,只要刀没架到脖子上来,就难以叫他心急火燎一番,甚至这时听完孙文涵所讲,範子清自然而然就想到另一茬,往往这种事情韩湛卢都会跑在前头,哪怕他浑身上下不见得有多少无私奉献的崇高精神。
範子清重重心事都落在了韩湛卢身上,即便醒来也始终丢了魂似的,此时更顾不上合不合适,忍不住恳请:“他刚遭过天劫,这麽快就恢複了吗?能借你们的眼线让我看他一眼吗?就一眼,可以吗?”
孙文涵听见这名字就脸色一沉,没有接话。
叶南生用审视的目光悄悄打量这人,眼前人模样比姑苏还要年轻些,相比起姑苏那万事从容不迫的样,範子清简直青涩得要命,说来兴许也正因如此,他跟姑苏相似的地方实在太少,少得连予以缅怀的地方都几乎没有。
妖世当中轮回转世不算稀奇,不少妖会依着契约或是别的什麽,再续前世的因缘,可到了韩湛卢跟姑苏这,先不说姑苏转世早把当年事忘得一干二净,单凭那点三言两语就能囊括完毕的一面之缘,也不知这两人如今又结下了什麽样的果。
老人摇了摇头,叹息道:“目前最头疼的是,湛卢剑被宋湘夺去了。”
範子清浑身一震,那像是总散漫得不专注看人的目光忽然一凝,刀锋似的落在叶南生身上,刚才还脆弱得仿佛一碰就散的年轻人,眨眼仿佛就披甲执锐,隐隐竟有那麽点稚嫩的锋芒在:“你们就眼睁睁放她带湛卢剑走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