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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师侄面容少有的沉郁,沉郁得连话都变得简短了,他开门见山就说:“我刚才遇到孙文涵他们那队人马,他们受了伤,那边的人告诉我说是……”
出乎意料的,韩湛卢简单明了地告诉他:“夜里偷袭的蛮荒是不死民。”
徐晋一听这三个字就怒火翻涌,像是要把情绪压下去般浑身紧绷,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千浮山有不死民这个事万妖阁都知道了对不对?那我们还在这干什麽?万妖阁难道就睁只眼看着吗?为什麽没有动静?为什麽没有采取行动?他们接下来就没有对不死民做什麽打算吗?”
韩湛卢漫不经心地别过眼:“目前还没有这方面的消息。”
徐晋面色一沉:“宋湘不过是一人,要拿下她根本不是问题,那帮不死民不才是首先要处理掉的吗?”
“我们现在是在替赤霄打工,”韩湛卢扫了他一眼,“要我杀谁现在是由他作主,你差不多就给我适合而止了,万妖阁是来调查蛮荒一案的,宋湘才是嫌疑所在,放着线索不管,放着大局不顾,专注于对付一两只小鱼小虾吗?”
“任务?这时候你跟我说任务?”徐晋重重呼出一口气,他是天生的怂,对上师伯更是如此,原以为还会像平时那样,天大的火气也能自行消散,可惜并没有,他觉得那道克制着他脾气的枷锁松动了,那些咬碎牙也不敢说、不敢想的话忽然就从他嘴上掉了出来,“你真当自己无药可救了吗?”
韩湛卢那双冷冰冰的黑眼睛中没有丝毫波澜,像是个无声的佐证。
徐晋:“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不死民招摇过市,就是当年师父被他们一族所害,悬尸在北旗城上,你也能无动于衷吗!殷主跟师祖、还有那麽多的人有心教你明辨是非,可连师父的血海深仇你都放任不管,你眼里还真的有是非黑白吗!”
“是非是什麽?”韩湛卢嘴角扬起一点弧度,很像他又要讽刺刻薄时的表情,那浅淡的笑近乎冷峻,“就我看来,是非无外乎是喜恶。”
他丢下这麽句近乎无情的话,直接将小师侄撂在了原地,往里走去。
而另一头,範子清听唐云秋说要带他去个地方,二话不说就跟着去了。
结果走到最后,发现那地方竟然就在千灯会祭坛附近的山崖上。
唐云秋这瞎子也不知怎麽找到这处悬崖的,周围人迹罕至,连条山路都没有,还黑乎乎的什麽都看不清,範子清庆幸出门时提了个灯笼,靠着灯笼中幽幽发着光的飞萤灯,一路拨草前行,好不容易才走到他师父要去的地方。
沿着悬崖走了一段,树木开始变得稀疏,千灯会的光亮照过来,那些模糊人声一下子也近了许多。
範子清往下一扫,已经能清楚看见祭坛上青鸟衔灯的奇景了。
範子清恍然大悟:“你不想要青火莲,是因为……”
“这里视野应该不错。”唐云秋微微仰起头打断了他的话。
他看不见东西,那双能装的进大好河山的眼睛早就送了人,对方还是个罪无可恕的恶妖,算下来还是笔亏本买卖。
唐云秋迎着千浮山怡人的风声虫鸣,淡淡说道:“若是有个万一……到时候就要麻烦你跟韩大人说一声,医师跟老师的工作往后是不能担任了。”
範子清说:“宋家的对手是大半个万妖阁,你留在这又有什麽用,师父你别当我什麽都不知道,宋湘跟不死民勾结罪大恶极,而当年宋箫的罪孽更是有目共睹,你究竟为什麽还要……”
唐云秋打断他道:“我没想要做什麽。”
範子清:“可是……”
可是什麽?他又有什麽立场或理由去劝服他师父呢?
说到这,範子清才猛然想起,他对唐云秋了解其实并不深。
这师父看起来没什麽脾气,不是温文儒雅地埋首医书堆中,就是认真负责地给他指导妖术,可这样一个日子过得近乎清心寡欲的人,当年又是为什麽奉陪那疯狂的妖王宋箫,直至退无可退的一刻呢?
难道是唐云秋当年还太年轻,乃至于识人不明吗?
可他若真这麽想,又为何总把宋家记挂在心呢?
这些都是说不通的,唐云秋对宋家的态度没有任何怨恨。
唐云秋转过头来,淡淡地说道:“我对不起宋家,当年我利用宋箫对我的信任背叛了他,才致使宋湘遭了这麽多年的罪,如今她被困千浮山,落入到现在这境地,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
他说得不容置喙,不清楚内情的範子清再怎麽劝也无用。
两人一时静默无声,山下祭坛的喧闹随风而来,格外刺人耳。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