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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湛卢顿了一下,又道:“不过长明灯沉睡的年月太长,千浮山的事还需要人手打理,前来求长明灯庇佑的小妖,大多连自己一族的土地都守护不来,也就更别提是守护长明灯的能耐,所以千浮山一直缺个侍灯人。”
韩湛卢走到了护栏边上,从这儿望过去,幻阵离得很近,表演者用琴瑟笙箫配合着夸张的动作与特效重演了当年的一幕幕,千年前的旧事宛如无声的洪流奔腾而过,浪生浪灭,而后撞碎成一把又一把浪花。
“宋箫他们当年闯千浮山也因这个。”韩湛卢的语气陡然一肃,“哪怕千灯会的规矩立在这,山门常年不对外开放,行事处处低调,可当年想要染指长明灯的妖依旧多不胜数,没有侍灯人护着,千浮山注定是多灾多难。”
範子清直觉韩湛卢之所以愿意跟他费唇舌解释,就因为这个:“他们为什麽想把千浮山占为己有?”
韩湛卢侧过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酒楼里灯火不算亮堂,那深沉的目光在背光处,像是藏着的许多东西露出了冰山一角,範子清如今还看不分明,只觉得太过晦涩难懂,只凭本能知道韩湛卢正严肃地向他传达些什麽。
“长明灯能预料将来事,断得越準,他们处境越是艰难。”韩湛卢难得正色对他说,“知道太多的从来不是好事,纵然这道理人人都懂,可世间绝大多数的人不会甘心于愚昧无知,也拼了命想把诸多不可控的变数捏在掌心之中,这一点平日里倒也无可苛责,倘若遇上长明灯这麽个未蔔先知的呢?”
範子清咽了咽口水,隐约明白了幻阵舞台上那场千年前大战的缘由。
韩湛卢语气淡然,可字句间的惊心动魄越发藏不住:“长明灯终究只是一盏灯,这一族没什麽上阵厮杀的本领,只有一张神乎其神的嘴,无能便是他们一族的原罪,早晚招致祸端不足为奇。何况妖世有太多能让人性情大变的妖术,这方面的禁术就更不可胜数,想想看,但凡你有足够的实力,就能将长明灯收入囊中,唯你是从,根本没人能抵抗这种诱惑,贪念只会变本加厉,偏执甚至能让看似敦厚纯良的人作恶,千浮山想要清静根本不可能。”
範子清似懂非懂:“那宋箫他们闯千浮山,到底是哪一边?他将千浮山移到了人间,算是把长明灯据为己有了吗?”
千浮山移山的故事在妖世传了足有千年,这件事的始末、戏中人的结局早已是场已知的定局,连表演也没打算在留悬念这一点上费工夫,专注于把一幕幕演绎得更加恢弘磅礴,像是出传唱多年仅为博君一声喝彩的戏。
只有範子清这种不明就里的看客,还为往事情节揪着一颗心。
就跟韩湛卢所说的一样,人都有颗生生不息的好奇心,对‘知’的欲求永远是无止境的,他没有回答範子清的疑问,只道:“如果我说我没想把这故事讲完呢?”
範子清挑起一侧的眉,用表情指责他简直不可理喻:“合着就这麽点事你还要吊人胃口?”
“就这麽点事,与你我无关,知与不知也没什麽两样。”韩湛卢这种毫无追求的懒骨头,自己不知学好就算了,还要推己及人强人所难,“知道太多的人大多没什麽好下场,这些事我见过太多了。我刚跟你说那麽多,别光是听,听过了就忘,今天就学学什麽叫学以致用。”
……居然还是玩真的,简直岂有此理!
範子清被故事勾起来的好奇活生生被这一句堵了回去,憋得抓心挠肝:“大老爷,您这刑罚是不是太兇残了点,挖坑不填比告诉我兇手是谁还过分啊!”
韩湛卢就地发挥:“你不贪这个,哪来的痛苦,这就叫自找罪受。”
被这歪理堵得心口血倒流,就差没走火入魔的範子清重重呼出一口气,随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说:“其实晚上趁你睡着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伏灵禁术的缘故,最近有点火力旺,有点睡不下,我又怕起来动作太大吵着你了,就对着你做过一点点事。”
韩湛卢扫了他一眼,看起来要他老实交代。
耍完流氓的範子清得意非常:“不可描述。”
韩湛卢淡定从容地转了身:“哦。”
範子清:“……”
哦?
哦?!
範小流氓仿佛遭到一场五雷轰顶,从这一声中解析出什麽神秘信号,顷刻败得一塌涂地。
幻阵上的表演演到哪,他通通看不进去了,只浑浑噩噩地埋头在碗里吃吃吃,好半天,才终于等到一身莫名翻涌的鼓噪彻底消停,还不幸吃撑了。
说是要带他们来逛一圈的,这时被胜遇中途打断,也就玩不下去了,韩湛卢接了通电话,跑去换了身衣服,来了番改头换面,乍一眼就跟从前一身黑袍没两样,难得显得十分正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