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帮无证经营小摊贩明摆着要靠这不知谁人编纂的传说发展景区文化。
徐小地狼隔远望见,扶了扶额:“坑蒙拐骗现场,你不管管?”
韩湛卢靠着栏杆,目光追着人群里的範子清:“管什麽,不说千浮山拢共也开不了几天张,这群小摊贩也都是妖世那头的人,还怕被我这聚妖地的给掀摊子不成麽?”
“那我们啥都不干,跑这儿来干嘛。”徐晋说着指了下在市集里到处乱窜的範子清,“就为了遛狗麽?”
韩湛卢听得出他话里话外天大的不满,只说:“我在聚妖地都有二十年了,你没听多少人背地里閑话说我是流放过来的吗?哪里有我说话的份?”
清楚内情的徐小师侄只当他放屁:“有像你这样被流放还耍这麽大架子的麽?他们睁眼瞎就算了,你还把我往里头算。”
“你哪只眼不瞎了,说好来打工的,别净想着揽事了。”韩湛卢擡手敲了敲他脑袋,被身经百战的小师侄机敏地躲了过去,“时过境迁,万妖阁的事早就轮不上我插手了,不过你年轻了不起,一肚子雄心壮志,那你想去就自己去,我们老一辈就负责躺等着被你们拍死在沙滩上,分工明确。”
徐晋:“……”
真想立刻就将他拍死在沙滩上!
韩湛卢原本没骨头似的靠在栏杆上,忽然一动,硬是撑起了他那副懒散得好比烂泥的皮囊,离开清静的小亭子,径直走向热闹人群。
徐晋问他:“要走了吗?”
韩湛卢:“溜达溜达,免得那货走丢。”
徐晋望着他的背影眨了眨眼,总觉得这不像他师伯的作风,挺想追问他今天吃错了什麽药。
可韩湛卢转眼已经淹没在摩肩擦踵的闹市里。
韩湛卢从不爱掺和热闹,尽管他身边不缺热闹,但像这种欢喜过大节的热闹他总是敬而远之,在他眼中举世皆傻逼,一堆傻逼凑一块,围着点低级又无聊的笑点嘻嘻哈哈,想想就让人头大,他的热闹永远只合适打打杀杀。
在人群中、笑闹声中好一阵憋闷的韩湛卢,在跟上那个顺着人流越走越远的货的片刻功夫,认真思索了他为何要跟自己过不去,非要来闹市里趟这种雷,终于后知后觉他该把範子清给宠坏了。
範子清近来都胆敢对他蹬鼻子上脸,这就是现世报,慈父膝下多败儿。
越想越不耐烦的韩湛卢一擡手,就想把面前这个乐不思蜀的货带走。
範子清却心有灵犀似的,忽然回过头来,他一眼见了韩湛卢,弯着嘴角一笑,市集的红灯笼在他脸上洒落一层淡淡胭脂色,大好年华的少年郎像是卷走了世间所有的光彩,灼人般发着光,然后他一伸手,就给韩湛卢塞了颗糖。
韩湛卢紧抿着嘴,糖都凑他嘴边了依旧无动于衷。
範小流氓的同一招并没能再次得逞,破罐子破摔道:“给点脸呗,千年才卖一回的糖,你就不想尝尝鲜吗?”
韩湛卢扭头想躲开他:“不吃,甜到齁的玩意。”
“这次保準不会。”範子清还被他拉着手,在人流中,两人离得很近很近,韩湛卢再怎样也躲不开,于是範子清更加肆无忌惮了,“你没听说入乡要随俗的吗,千灯会多好的节日,随个意头,随个习俗,不然这节过得多没意思。”
“这有什麽好奉陪的,我又不是跑来过节的,再说了糖这玩意就是换个模子……”韩湛卢说到一半,见範子清还在目不转睛看着他,没半点善罢甘休的意思。
韩湛卢忽然想起这人从前连年节都懒得过的,他不过节,也没人陪他过过节,想来範子清挺爱热闹一个人,跟他截然不同,说不定一直暗暗把这些装心上,装了,就只摆在那,从不敢想、也从不敢要罢了。
他之前被範子清戳破了谎言,承认对範子清的过去了解有限,这时也不知是不是良心发现,眨眼间就编排好了小子清的凄苦年岁,煞有其事似的,于是不通人情的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了,说不下去,他就闭了闭嘴,一低头,就着範子清的手,把那糖球给咽了。
那冷冰冰的嘴唇碰上了他的指尖,範子清于是满意地笑了,随即当着韩湛卢的面,舔了舔指尖沾上的糖霜:“西瓜味,味道蛮不错,是吧?”
他笑得特别不正经,透着说不出的言外之意。
又被套路了的韩湛卢:“……”
日了狗了,真心错付了小流氓。
不过恋爱大抵盲目,範狗满脸欢喜,韩湛卢一身冷肃威严在他面前等同无物,就差摇着条尾巴对他说:“欢迎来日。”
竹子搭起的市集在流萤似的灯火下,就像是藏在山野中的异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