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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王殷岐的大名就像刚才没能落下的天劫,一场五雷轰顶,把所有人都震得回不过神来。

坐镇恒水的妖王,千年未曾离开过恒水半步,头一次在世间露面,就是来到了人间聚妖地。

聚妖地的小妖们,算起来就连万妖阁大妖也没见过几个,连带孙文涵在内,加上自家老大,拢共就那麽两人,未等聚妖地衆妖消化完这道惊天动地的消息,正主就直接现身了。

漆黑江面上掠过一道白浪,那浪花如长箭,在翻飞的水波中隐隐露出骇人的鳞角,紧接着,无数道瀑布沖开水雾中,墨青长蛇般的身影从江水中飞出,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水声,一通龙吟响遏行云。

万妖当中能化作龙形的妖族不少,但青龙确是绝无仅有的。

恒水数十道瀑布挟裹着沁骨冰寒,仿佛是源自黄泉的冷意,叫所有活物都毛骨悚然,不用万妖阁架起警戒线,所有人也自动躲得远远的。

这时,那青龙却无畏生死般,畅游在恒水浪花中,半空中破开的窟窿像是一张张吞人吃骨的嘴,慢慢被他严丝合缝地堵上,随后,青龙飞出水面,一爪子捉在了堤坝上。

堤坝周围的妖怪被近在咫尺的龙爪吓得大惊失色,跟传说中的妖王近距离接触,第一反应竟是撒腿逃跑,可怜青龙殷岐初来乍到,迎接他的是屁滚尿流跟鬼哭狼嚎,很有些无辜。

他扫了一圈,周围搅起了清风云雾,从中化了一个人形出来。

妖王殷岐纵然算不清几千几百岁,可模样只如个年轻人,眉目清秀,着一身青衣长袍,兴许常年守在恒水,远离人烟,浑身不见半点烟火气。

殷岐就这麽超凡脱俗地站在那,人群自然而然跟他隔绝开来,他习以为常似的,一眼就在人群中扫见了韩湛卢,迈步朝他走去。

聚妖地的混混小妖们纷纷让开一条康庄大道来,原本摩肩擦踵的岸边一时间变得空蕩蕩,他们这些小妖平时连敲门的礼仪都未必清楚,这时候却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生怕惊动了什麽似的,不单哑了声,还定在了原地。

好半天,才有小妖往旁边鸟妖身上揪了一根毛,听那鸟妖上蹿下跳地怒骂,然后他终于确信不是在做梦:“我的妈呀,活的妖王,老子这次走得什麽狗屎运。”

听见这没见过世面的粗言秽语,孙文涵当下额角一跳,万妖阁迅速行动起来,遣散了围观人群,又安排人手将伤员擡到医馆,混乱的现场很快被清了。

唐云秋让鹦鹉把範子清带回了医馆,原本还想问韩湛卢需不需要治疗,不过鹦鹉们还记得刚吃过的亏,犹豫好半响,愣是没敢开口,直到那人海作墙的康庄大道一路铺了过来,鹦鹉们立马鸡毛乱飞地溜了。

韩湛卢疲惫坐在原地,手里沾着範子清留在咒幡上的血,像是还没缓过神来,周围一惊一乍的,他也就漠不关心扫了一眼,没有起身迎人的打算。

“我让朴朴给你带了话。”殷岐在他面前停下的脚步,抱着手,端庄文雅地吐出略带刺的话,“看来带的是耳边风。”

据说千年前,姑苏费尽全部修为,托殷岐将湛卢剑点化后便因病归隐了,小湛卢没在姑苏身边待过几天,在去往荒域、在拜师剑门之前,他是在殷岐身边长大的。

如此说来,孤僻如湛卢剑,从小没好好跟人往来过,那张嘴却不知怎麽长成了说话带刺的兇器,兴许有一部分得归咎于青龙殷岐。

殷岐当上妖王后常年坐镇恒水,要谈及此人,绝大部分离不开千年前跟白虎宋箫的斗法,此外的千年就好比是从世间蒸发了一样,就连叶南生那些曾追随过殷岐的大妖,也只是约莫知道他在恒水沉迷园艺跟四处点化。

虽说殷岐跟韩湛卢说话风格是一个路子,但比起韩湛卢的冷嘲热讽,殷主说起话来平铺直叙,语气也温和许多,很多时候更像是自嘲。

这大概也是为什麽明明论功德他俩谁也不比谁少,然而韩湛卢走上了招天下人仇恨的歪路,而殷岐依旧受万妖景仰的原因之一。

韩湛卢不吭声,用实际行动表示‘耳边风’这词并不怨。

殷岐于是开门见山问他:“恒水乃界河,你有头绪吗?”

好几百年没谈过半句的两人,久别重逢连点寒暄也没有,关系显然没旁人猜想的那麽简单。

不过在场的妖竖起耳朵、用上各种小手段,也听不见他俩人的谈话,于是单从殷岐那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看来,还觉得这两位正交谈甚欢。

韩湛卢瞥了殷岐一眼,发现那故人面容已经变得陌生了。

殷岐当年亲手点化了湛卢剑,湛卢年少时为此把他视作大敌,随后头也不回地去往荒域,转眼千年间再也没像现在这样,面对面近距离地交谈过。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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