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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夫人虽然把事情闹大的目标已达成,但听他这语气还是相当不悦,本就不赞成跟湛卢剑作对的甲老默默叹了声气。
白骨夫人冷声对黑鬼说:“长老,你将功补过的机会到了。”
黑鬼明白她的意思,立马低头领命。
很快,韩湛卢就发现骨刀的攻击突然变得兇猛起来了,骨刀比傀儡小得多,也灵活得多,即便千丝再密集也能从中自由穿梭。
韩湛卢为避其锋芒,一路往后退去,沖身后的妖喝道:“一边去!”
不用他吩咐,牌坊底下的妖怪见那刀光剑影要扑往这边来,叽哇乱叫着鸟兽散,几个来不及退避的已经被骨刀刺成了蜂窝煤,七嘴八舌的吵闹声集体变作了惨叫声。
韩湛卢一眼瞥见堵在人群中的範子清,骨刀磨得发亮的利刃几乎就要往他身上开个洞,他低声骂了一句,数道千丝甩手飞出,弹开了面前的穷追不舍的骨刀,腾出一点空隙折身捞起範子清的腰,将他往边上一带。
几乎是下一瞬,那几把骨刀全刺在他刚才的位置上。
“躲远点,回旅馆去。”韩湛卢说,“再出来凑热闹就扣你工资。”
範子清愣了愣,反射神经像是死了一般,不躲也不闪。
韩湛卢没注意到异样,就在他放下範子清,继续找龙蛇会干架时,範子清蓦地上前几步,随即一阵钻心的痛贯穿了韩湛卢的后腰。
範子清朝他毫无防备的后背刺了一剑。
黑鬼将範子清跟韩小鱼两人绑带回龙蛇会时,就给他们都上了一份傀儡咒,虽然脸黑被韩小鱼挣脱了一回,但起码範子清这个起到了不错的效果。
韩湛卢猛地回过头来,面若寒霜,眼中闪出一丝凛冽杀意,迅雷似的扣住了範子清想要再刺一剑的手腕,一个名字忍不住狠声脱口而出——
“姑苏!”
话音一落,闻者皆是一惊。
这一声如同闷雷响彻範子清耳畔,傀儡咒下脆弱如蛛丝的意志力被撞散,一道无可抗拒的强力将他的意识拖进了某个深渊之中,失重感不断纠缠上来,身边无数淩乱景象跟他擦肩而过,很快又减少、消失,彻底安静下来时,只剩下一片黑暗。
紧接着,他听见有个模糊不清的声音在冷冷地说:“把我埋了吧。”
範子清循声转过头去,像是拨开了层层迷雾,有光朦胧地照进来,定睛去看,眼前已经不是妖市混乱的街口,而是处不知名的六角亭子。
四面是江,笼着散不尽的雾气,平静的江面上飘着无数水灯,範子清一眼便认出这是恒水。
那亭子孤伶伶地建在恒水中央,像是与世隔绝的孤岛般,轻薄的白色纱幔随风飘起又落下,中间的小高台香火缭绕,上面立碑写着‘姑苏之墓’四字。
说话的是个孩子,那七八岁模样的男孩浑身血污,衣衫褴褛,能看见身上缠了不少绷带,他手里死死拽着把湛卢剑,浑不在意地靠在墓碑上坐着,随手拿起供奉的果品啃了起来,眉目间依稀有点韩湛卢的轮廓在。
“埋,不懂吗?”他不知是在对什麽人说话,“衣冠冢也是墓,你放我进去,再关上,以后香火多烧一份,世上就此少了个大麻烦,很划得来。”
恒水之上翻起一阵波澜,随后传出一把男声,像是在回应那孩子的话:“他耗尽毕生修为,托我将你点化成人,让你像人一样活着,是他的遗愿。”
“你们自作主张给了一把剑灵智,还自以为是恩德?我求你这麽做了吗?”小湛卢冷笑一声,又问,“我求他了吗?”
恒水里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这世间有什麽不好的吗?”
那些年剑门韩章才刚挑头抗击蛮荒,万妖阁才刚有个雏形,妖世零散的纷争也才渐成两股力量相互抗衡的局势,各大妖族虽仍受蛮荒祸害,但总算能设法回击。
但这一切对前不久还是把剑的小湛卢而言,实在没什麽好或是不好,他没有能比较好坏的东西,只知道走在哪都是战火,即便在妖王殷岐的庇护下,万妖阁内部权势争斗的暗流也将他沖得寸步难行。
乱世之中只有拼命才能挣出一条活路来,那麽累人,那麽残酷,还不如继续当把无知无觉的剑好得多。
小湛卢没说话,低头啃完了那蒙尘不知多久的包子,填饱肚子后,那满案头的果品忽然就变得不顺眼了,他皱了皱眉,一脚将香火供奉踹翻,走到亭子边上,挥剑直指翻涌的江水:“姑苏死了,姑苏的剑还留着做什麽?”
男孩的话音中稚气仍在,说什麽正经话都太吃亏,一句嘲讽再如何冷淡尖刻,总会透出一丝委屈的弦外音,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