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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子清啧了一声,将墨翁丢边儿去,带着韩小鱼走到甲板边缘,蹲下来,捞水给鱼儿擦了把脸,海水很凉,能暂时把他身上那股灼痛感压下去,可对鱼儿的用处不大,小女孩哭得声音都沙哑了。
範子清整个人被黑雾裹得密不透风,刚开始剧烈的痛感过去后,现下已经没多大感觉了,也没空去管自己伤得多重,只觉得脑袋乱哄哄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很少这麽焦躁过,就连被雪妖围困在废工厂时也没有。
这时,哑巴鱼又阴魂不散走到他身边,擡起一只手,又想要碰韩小鱼。
範子清躲开了她的手:“你到底什麽意思,你要救就救,要疯就滚边去!”
哑巴鱼落在半空中的手顿了顿,转向了水中,海面上蕩开一圈圈的波纹,一条水龙从中擡起头来,光看那龙头,比之前她凝成的水龙都要大几倍。
範子清不知这古怪的泉客要干什麽,转头警惕地看了她一眼。
只见哑巴鱼远远望着泉客战场的方向,下一刻,水龙长箭般飞射过去,一路切开水上浪潮与漩涡,卷起了高高的水墙,将整个水上战场一分为二了。
格朗险些被水墙切了个正着,惊险地躲过一劫后,他却没有掉转枪头去寻仇,而是在他眼中闪过一道光亮:“水渊诀!”
周围的泉客满脸难以置信,水渊诀可是洛家的不传之秘。
“怎麽可能,洛家那夜不是已经……”
“是三十年前了,难道素心将水渊诀外传了?”
“不可能!别瞎说!”
海面上四处都是打斗声响,两方泉客打起来更是连来人是谁也顾不着,被这条水龙猝然打断,厮杀声也紧跟着一顿,就在浪潮声转弱的间隙中,鱼儿的哭声洞穿了喧嚣,无阻无碍地直抵海面之上。
无论是格朗他们还是妖侍泉客,手中动作皆是一顿。
泉客长期居于海内,要想在水里传递话语,渐渐就形成一种特殊的声线。凡是鱼妖都会有这麽种特殊声线,但各族都各有不同,因为在这声音当中掺杂了妖力,妖力以特殊的方式融合在声音之中,成了本族的密语。
韩小鱼虽然只有一半泉客的血统,但显然也遗传到了这种声线。
“是那孩子。”独眼长老目光愣怔地看着韩小鱼,“是素心的孩子。”
泉客中掀起一片窃窃私语,震惊过后,不时还有啜泣声传来。
阿苏扶着老人,忽然注意到什麽,不由地惊叫了一声,往前指去:“阿爷,你觉不觉得旁边那姐姐很眼熟?”
独眼长老顺着她的手指挪过视线,下一刻瞳孔骤缩,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海面上安静下来,範子清不知哑巴鱼做了什麽,警惕地抱住了鱼儿。
“你到底是什麽意思?”他沖哑巴鱼道。
然而后者依旧没有回他,静静地望着海面,有海风吹起她的衣裙,撩起她的长发,露出她身上无数狰狞的伤疤,就在範子清又要追问时,她哼出一段旋律来。
哑巴鱼不是哑巴,但长时间不说话多少有点结巴,然而哼起歌时一点也没磕磕绊绊。
那是泉客相当熟悉的一首曲,是用他们自己的语言编制,至今传唱了不知多少年,每逢族内祭祀或节庆时,泉客都会围绕在一块哼唱这首曲。
那首古老的曲子轻柔地流淌开来,奇特的声线中有种疏阔缥缈之感,像是风平浪静时的大海,像是浪花尖上映着的细碎阳光,神圣、柔和而明亮。
那歌声在四面乱战中,起初并不惹人注意,听着听着,也不知是谁先开的口,先有泉客轻轻地附和那歌声,后来阿苏跟一群孩子也跟着哼唱起来,越来越多的泉客加入,等格朗回过神时,歌声已经在海上延绵成了一片。
就连妖侍泉客眼中狂乱似乎也暂时退却了,有些僵硬地跟着歌声哼唱起来,尽管还是一副双目无神的模样,表情还时而很痛苦,像是在跟什麽东西抗争,歌也断断续续,不在调子上,可纷纷停下手来,没有再发动攻击。
所有的泉客都游在海面,不分敌我地唱起故乡的曲。
狂涛的战火不可思议地停息了。
趁着局势缓和,徐晋让雪君送他落在甲板上:“放开小鱼吧,没事了。”
“没事了?”範子清回头一看,发现周围黑雾淡去了许多,韩小鱼也渐渐停止哭泣了,正趴在他的身上,昏沉地睡了过去,“那傀儡咒呢?”
“任何咒法都是施咒者靠妖力刺激而成的,泉客的歌声中也夹着一股妖力,能帮鱼儿稳住她身上的咒法。”徐晋上前将女孩接了过来,“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吧,要不是正好有泉客在,你打算怎麽办,跟着鱼儿一块遭这种罪吗,我看回去师伯肯定要气疯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