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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湛卢全然无视了他那满腔悲恸,捂着耳道:“嚎过头了,多大个人了,放人间都能领退休金了,能不能稳重点,你师父去时也没见你嚎成这样。”
哪壶不开偏要提哪壶的嘴欠师伯成功一击命中了小师侄的死穴,徐晋又是嗷呜地一声:“师父!你不在了,徒儿真就孤苦无依了!”
韩湛卢:“……”
这狼崽子绝对是存心的!
韩湛卢忍无可忍,让朴朴跟範子清把那吵嚷的醉鬼拖回隔壁房间,吵嚷声渐渐远去,他见韩小鱼已经犯起困来,一下下点着小脑袋,便过去催她洗澡刷牙。
韩小鱼有点爱玩水的毛病,他在外头收拾桌上一堆狼藉时,还得注意着水声提醒她别贪玩,等女孩出来又负责把她抱到床上,惯例跟她说几句话,无非是些‘好好睡’‘别贪玩’之类的,他说一句,小鱼跟着应一句,女孩说话声不大,他也跟着压低了声音,轻手轻脚把灯也关了,只留床头一盏小台灯,暖黄的灯光笼罩在他们身上,一切都仿佛到了安然入睡的时间。
这些照顾孩子的熟练做派跟韩湛卢白天那种刻薄很不相衬,其实他至今也不习惯身边多了个女孩,但这些事学着做着,渐渐也照顾得像模像样,不过今天做完这些,却见韩小鱼没有乖乖去睡,而是目不转睛地看向了门口。
他们出门已经好一阵了,韩湛卢想起到现在还没听到关门声,于是转身扫了一眼,发现範子清又自个儿转了回来。
他也不知等了多长时间,正抱着手倚在门上,见一大一小回头,才猛地惊醒似的,往后走出门半步,侧着身朝客栈的露天小阳台擡了擡下巴。
範子清不自觉也跟着压低了声音:“谈谈?”
“行吧。”韩湛卢目光微沉,摸了把小鱼的头发,让她赶紧睡觉。
妖世大概是处不夜城,没有早作晚息这一说,白天的热闹才刚退场,不少夜间才出门走动的妖怪直到这时又开始接着忙活。
客栈坐落在高处,从露天阳台能看见城中万家灯火,人潮往来,也不知客栈施了什麽妖术,风吹来并不冷冽,街上热闹也只若近若远。
韩湛卢安顿好韩小鱼后,出来就看见範子清侧着身,半坐在栏杆上,伸着一条大长腿,是酒足饭饱后很放松的样子。
那年轻人望着陌生的风景不知在想什麽,客栈露台爬满了一种发光的藤蔓植物,正幽幽地发着细碎白光,像一把璀璨星辰,见範子清独坐在那,便顺着栏杆攀缘过去,给他送去小片星空。
藤蔓小妖怪发出的光亮都比较弱,主打气氛,不大能看得清人样,只有一个轮廓模糊的修长剪影,一动不动地烙在那边,点点微光流连在範子清周身,明灭出一种近乎令人怀念的错觉。
“寻他去吧。”因缘树那句话又阴魂不散地在韩湛卢脑海响起。
韩湛卢看着範子清的背影,轻轻皱了皱眉,觉得早晚非得把观澜坡那棵老树砍了不可,寥寥几句胡说八道就像是在他心底种下心魔,害他总有些不自在。
不过韩湛卢自以为的不自在,大概只有徐晋才勉强看出点端倪,当然,如果那种罕见的耐心也能称之为不自在的话。
範子清能从宁镇这麽个小破地方拼命考出去,脑子起码是灵光的,而且短时间相处下来就能看出,这还不是个安分的人,韩湛卢不避讳他,他便想法设法获取周围信息,如此消停了一整天,背后肯定没好事,尤其上岸之后,他似乎少了些拘谨与不安,又是初见面时口口声声说着‘我信你’的胸有成竹。
以韩湛卢默默的观察,早料到会有这一出。
“我理了一下。”範子清喝了点酒,酒气还没散,说话也慢悠悠的,有点散懒,他斟酌着开口说,“你会来找我,是想让我跟你去见你师父,不过就这两次雪妖的阻截看来,其实剑门并不想让你回去,所以我的处境并没什麽危险,被追杀的意义只在于钳制你,对吧?”
换而言之,让他陷入危险的始作俑者就是韩湛卢本人。
韩大忽悠想了想,一点被人揭穿骗局的心虚也没有:“是啊,实在太危险了,你不觉得吗?”
藤蔓大概跟在萧家渡头打工的飞萤灯是差不多的品种,韩湛卢靠在範子清不远处的栏杆上,它又悄悄延展了枝叶,星空牵牵绕绕地蔓延开来,一小片叶子搭在了範子清的指尖上。
範子清用手指轻轻拨弄着小叶子,无语了片刻,才叹着气说:“好吧,看你这麽坦诚那我也不计较,既然我答应了交易,开始怎样也无所谓了,我认了。不过你跟我说,你觉得老人家想要见我一面……我就想问问,你绕这麽大个圈子,让我跟你师父见面,有没有想过一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