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扶着林茵走出医院时,冬夜的风像刀子般刮在脸上。母亲的手臂在他掌心中颤抖得厉害,单薄的身体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
直到这时,沈棠才猛然惊觉,从重逢那一刻起,他竟然从未问过母亲住在哪里,过得如何。
"就在前面拐角……"林茵的声音轻飘飘的,指向一栋灰扑扑的宾馆建筑,简陋而破旧。
推开304的房门,霉味混着廉价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扑面而来。沈棠的视线扫过斑驳的墙纸,天花板上蔓延的霉斑,最后落在那张窄得几乎容不下一个成年人的单人床上。一个褪色的帆布包孤零零地躺在床头,旁边放着褪色的保温杯和半袋方便面,这就是母亲全部的家当。
"妈,你先坐下。"沈棠如鲠在喉。
他扶着林茵坐在床边,林茵哆哆嗦嗦地翻找着挎包,手指不听使唤似的,将里面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药瓶、零钱、揉皱的收据散落在床单上。终于,她摸出一个白色药瓶,颤抖着拧开瓶盖,倒出两粒药片。
"水……"她的嘴唇干裂得起了皮。
沈棠慌忙拧开保温杯,递过去时才发现水已经凉了。林茵仰头吞下药片时,他看见她脖颈上凸起的青筋和松垮的皮肤,和记忆中的母亲完全不一样,苍老得令人心惊。
"小棠,妈躺会儿。"药效似乎开始起作用,林茵的眼神渐渐涣散,却还强撑着对他扯出一个微笑。那笑容像一张被揉皱又勉强抚平的纸,皱褶里藏着太多说不出的苦楚。她的眼皮沉重地垂下,却在完全闭上前突然抓住沈棠的手腕:"别走……"
沈棠轻轻为她盖上被子,被角掖到下巴。被子很薄,洗得发白,上面还有几处不起眼的破洞。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注视着母亲渐渐平稳的呼吸。
沈棠给手机充上电。微信上只有一条未读消息,是秦域昨天发来的,简单的四个字:"新年快乐",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或质问。沈棠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点开。
前天对秦域说的话言犹在耳,事情到已经到这种地步,为什么现在又要给他发这样的消息?是怜悯?是同情?还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窗外偶尔传来零星的鞭炮声,提醒着人们这还是个新年。沈棠将手机反扣在腿上,仰头靠在墙上。天花板上的霉斑扭曲成奇怪的形状,像一张嘲笑的鬼脸。隔壁传来孩子的哭闹声和夫妻的争吵,楼道里有人趿拉着拖鞋走过,每一步都带着回音。
思绪如同打翻的线团,纠缠不清。沈立柏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真是恨他入骨,大可以直接报复,为什么要用这样极端的方式?那些染血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沈立柏笑着将刀刺入自己腹部的场景,比任何噩梦都要真实可怖。他记得刀刃切开皮肉时发出的闷响,记得鲜血喷溅在脸上的温度,更记得沈立柏最后那个恶鬼般的笑容。
而母亲……沈棠看向熟睡中的林茵,她蜷缩的身体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让她独自去S市?以她现在的状态,恐怕连基本生活都难以维持。可留下来又能如何?这个家早已支离破碎,只能栖身在这间发霉的小旅馆,在S市的生活又是如何……
还有父亲……沈棠闭上酸涩的眼睛。如果沈巍真的被判刑,沈立柏醒来后又该如何面对?那个躺在ICU里生死未卜的人,真的还有求生意志吗?
问题一个接一个在脑海中盘旋,却找不到任何出口。沈棠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无力感,仿佛被困在透明的玻璃罩里,看得见所有问题,却一个也解决不了。
林茵在睡梦中发出一声呜咽,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被角。沈棠轻轻握住她的手,感受到掌心传来的细微颤抖。母亲的手腕上除了旧伤疤,还有新添的新鲜的抓痕。
母亲、哥哥、父亲、秦域……所有人的脸在脑中交织重叠。沈棠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对着秦域那条消息看了许久,最终选择了删除联系人,既然自己都逃不出这个囚牢,又何必拉着无辜的人作陪。
等到林茵慢慢清醒,沈棠将她扶起,母子两人静默许久。
沈棠开口:"妈……你为什么回来找我?"
林茵眼里积蓄了泪水,似有千言万语,几次张口:"秦域的妈妈来找过我,她劝我回来的。"说到这里,她轻轻拨开沈棠眼前的碎发,手指抚上他的脸颊,眼神里满是愧疚:"妈妈不敢来,我怕看到你恨我的眼神……我以为你会过得还不错,最起码会比跟着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过得好。没想到……"她的眼泪顺着皱纹的沟壑流下。
沈棠看着母亲泪流满面,责备的话说不出口,只剩心疼。林茵过得这么惨,也都是因为自己。所有人变成这样都是因为自己——沈棠被自责感侵袭,呼吸变得困难,像是被压在愧疚的大山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控制不住地发抖,林茵紧紧抱住他:"小祁,我们走吧,这些不是你一个孩子可以承受的。"
不是他可以承受的,却是他造成的。恶心感让他眼前一片黑暗,到底该怎么办?
"妈,等我哥出院了,我们再说这件事好吗?"
林茵点点头:"好,等你哥出院,我们再走。"
"妈!我说的是让我再想想!"
"想什么想,你必须跟我走!"她突然狂躁起来,声音拔高了八度,"你和沈立柏那些丑事,我都知道了!你知道我去看沈巍时,他怎么说的吗?他说是报应,是我的报应,是他的报应!我们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小祁,妈求你,你必须跟妈走!"她的瞳孔极速收缩,面目狰狞,呼吸变得急促,像是又回到了发病的状态。
林茵紧紧抓着沈棠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让人窒息。
沈棠轻轻掰开她的手:"妈,我要去看看我哥,他还在医院躺着!"
"不许去!你不许再见他!"林茵拦在沈棠身前,瘦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沈棠只能安抚道:"我去看看他,他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我不能现在把他扔在那。等他出院了,我会跟你走……"
林茵听到沈棠的回答,呆愣片刻,情绪似有所稳定,不再阻拦,只是嘱咐道:"你不许骗我,等他好了,你必须跟我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林茵情绪归于平静,并让沈棠一再保证会跟她离开后,终于放沈棠出了宾馆。
沈棠便匆忙赶去医院。沈老太太一直守在病房前,看见沈棠出现,气不打一处来,却不愿再和沈棠再多说一句话,转身走向走廊的尽头。
祖孙两人只是静默着站在走廊两端,病房里的仪器滴滴作响。电子钟显示凌晨四点三十分,护士站的呼叫铃此起彼伏。
突然,护士匆忙走出来:"谁是病人弟弟?病人要见你。"
沈棠以为沈立柏快要不行了,瞬间脸色煞白,连忙冲进监护病房。消毒水的气味比往常更浓,心电监护仪的曲线格外醒目。
沈立柏的声音喑哑干涩,断断续续:"既然……我没死……你……不许离开。"他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亮得吓人,像是燃烧着最后的生命之火。
"哥,我答应你,只要你好好活着,我什么都答应你……"沈棠紧紧抓着沈立柏的手,生怕放开,这个人的生命也会随之溜走。
沈立柏听到沈棠的承诺,似吃了个安心丸:"好,我会活着。"
话语未落,便继续陷入了昏睡。监护仪上的曲线变得平稳,但沈棠知道,这平静之下是无尽的暗流涌动。
林茵让他走,沈立柏让他留,好像选择从来都不在于沈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沈老太太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攥着医院走廊的扶手。监护室的玻璃窗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模糊了里面的景象。她踮起脚尖,试图看清里面躺着的长孙,却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的白色。
"小柏怎么样了?没事吧?"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沈棠从未见过的焦急与脆弱。
沈棠从监护室出来时,脸色比里面的病人好不到哪去。他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色,嘴唇因为长时间没喝水而干裂起皮。"奶奶,应该没事,只是醒了找我说些事。"
老太太的脸色骤然紧绷:"什么事?他找你能有什么事!"
护士站的年轻护士闻声快步走来,眉头紧锁:"病人需要安静休息!"她转向沈棠时,目光在他憔悴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语气稍微缓和:"你是病人弟弟吧?好好劝劝你哥,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也不要在医院胡闹。一次两次有运气,第三次哪还有这么多好运气。"
"谢谢您,我知道了。"
护士叹了口气,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平常多注意病人情绪,有异常立刻按呼叫铃。"
沈棠低下头,扶着老太太在长椅上坐下,发现老人家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沈老太太确实撑不住了。六十八岁的高龄,连续三十多个小时没合眼,再加上接二连三的打击,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当听到长孙脱离危险的消息,那股强撑着她的气突然泄了,整个人像被抽走骨架般摇晃起来。